唐门后山的宿舍区,卢慧中病恹恹的趴在床上,双目空洞无神的看着地面,明明眼前的地面是大理石的青灰色,但是在卢慧中的视线里,却是一片血色。闭上眼睛就是满手的鲜血和倒在眼前的尸体,睁开眼睛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直到现在,卢慧中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因为不敢。
这是唐门的所有弟子都必须经过的一道考验,也可以说是在唐门以刺客身份活下去的必由之路。卢慧中今年十九岁了,相比较其他的唐门弟子,可以说是很晚才经历这道考验的了。这其中有卢慧中是女孩子的原因,也有卢慧中的性格原因,但是无论如何,这一关都要过,除非她离开唐门,放弃自己的一身手段。
这个考验就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也就是杀人。没有人天生就是杀手,杀手最重要的不只是杀人的手段,更重要的是杀人前后的心态。就在不久之前,唐明夷已经先一步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单生意,卢慧中亲眼看到了唐明夷杀人前后的变化,原本阳光开朗的小姑娘,竟然变得嗜血,变成了需要努力压制自己杀人欲望的变态。
原本卢慧中以为自己会比唐明夷表现得更好,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临之时,卢慧中才发现这一关竟然是如此的难过。那种杀人后的恐惧,恶心和痛苦时刻侵蚀着她的内心。可是偏偏的这一关,谁也帮不上忙,只能自己去适应,自己去调节。
这一点云道泽比唐门的长辈要做的好得多,席源虽然第一次杀人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加上脱力和紧张,所以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时候云道泽还是从自身的经历、从心理和生理上对席源进行了全面的疏导,向席源系统的讲解了杀死同类的相关问题,这也让席源在第二次杀掉吴氏兄弟时,没有表现出类似卢慧中这样的情况。
就在卢慧中还在发呆的时候,刚刚提到的唐明夷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慧中,山下来信了,写着卢慧中亲启。”说着就将一封信放在了卢慧中的面前。此时的唐明夷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小姑娘形象,长得亭亭玉立,但是原本活泼的性格变得沉默,甚至能感觉到她在时刻压抑着什么。
卢慧中拿起信封,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不是熟悉的人,撕开了信封后,将三折的信纸打开:“卢姐姐,见字如面,五年没见你了,我很想你。六年之间没有给你写过信,你别生我的气,我在山下的悦来客栈雅音间等你,来见我一面吧,别和其他人说。——席源”
卢慧中在看到卢姐姐三个字的时候,眼睛就亮了起来,像是重新找回了自我,恢复了活力。看到落款的席源两个字时更是让原本苍白的小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卢慧中猛地从床上爬起身来,跳到地上,又将这简短的一封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猛地朝门外冲去,头也不回的对唐明夷说道:“明夷,帮我告诉门长一声,我下山散散心,很快回来。”
唐明夷看着卢慧中的背影,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是,姐们,你这就好了?这信里写的啥呀,这么管用?”
卢慧中像一道风一样,快速向山下跑去,半个时辰之后就已经站在了悦来客栈的门口,一刻不停的冲进客栈里,风风火火的趴在柜台上喘了口气:“掌柜的,我找人,住你这雅音间,怎么走?”
掌柜的看着气喘吁吁地小姑娘,知道恐怕是有急事,也没说废话,指了指二楼的方向:“二楼东边最里面的那间就是。”
卢慧中道了句谢,又噔噔噔的往楼上跑,冲到雅音间看了一眼门牌,确认没找错,一把推开了房门:“小王八蛋,姐姐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怎么不直接上山啊,还要我跑下来找你。”然后她就看到了在窗边站着的白发男子,一米八五的身高,俊秀的脸颊,满头白发和颜色极淡的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神圣而庄严。
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像是找什么东西:“云前辈呢?没和你一起吗?”
席源一言不发的向着卢慧中走来,到了近前卢慧中才发现席源扁着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卢姐姐,我能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吗?”这声音中带着颤抖,和压抑着的哽咽。
卢慧中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在卢慧中还在思考的空档,席源已经弯下了腰,双手放在卢慧中的肩头,将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师父他不在了,呜呜呜,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哇哇哇。”席源在卢慧中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身体都在微微的抽搐,很快卢慧中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已经湿透了。
卢慧中轻轻地抚着席源的后背,没有安慰,也没有劝诫,就只是把肩膀借给席源,让他放声大哭。
席源像是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哭了好一阵才抬起头。这时候席源才发现,五年的时间过去,原本就身材高挑的卢慧中出落得更加漂亮,身材也有了少女该有的曲线,只是右肩膀的衣服湿了一大片,有点破坏美感。
卢慧中看席源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抬起双手,用两个大拇指轻轻的帮席源擦掉脸上的泪痕:“席源,节哀,云前辈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你好好地,哭过之后要好好生活,不能一直困在悲伤里,你是男人了,要坚强呀。”
席源抽泣着点了点头,拉着卢慧中坐在了桌前的凳子上。自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开始给卢慧中讲起着五年多的见闻,讲起师父走后自己一路走来的孤单,讲起自己对师傅的想念。卢慧中就只是静静地听着席源的讲述,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亲手将自己最亲近的人埋葬,又自己一个人从河北走到四川,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啊。就算是修行之人,体魄强健,心里的难受又该怎么排解。
卢慧中看着席源停下来,突然表情危险的来了一句:“所以这就是你六年杳无音信的原因喽?”然后在席源慌乱的想要解释的时候,哈哈大笑:“小弟弟,逗你呢,河北离四川太远了,我理解,我没生你的气,你这不是来找我了吗?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呢。下一步已准备去哪?回三一门吗?”
席源见卢慧中只是逗自己的,没有真的生气,也松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我准备去大西北的那间小木屋看看,然后再回三一门。”
“好呀,我陪你,正好我最近烦心事也多,顺便出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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