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已深,应天府贡院周遭的槐树影被风揉碎在窗纸上,忽明忽暗的油灯把贾宝玉的影子钉在墙上,像幅被墨汁浸过的剪影。案头堆叠的《府试程文》已翻到最后一页,边角卷起的纸页沾着他指尖的汗渍,在“策论”二字上洇出淡淡的圈痕。
“还有三日。”他对着空荡的书房低语,喉结滚了滚,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椅背上搭着的月白长衫已被油灯熏出点焦黄,那是昨夜伏案时袖子扫过灯芯留下的痕迹。桌角的锡壶里,残茶早已凉透,倒映着他眼下的青黑——这是他在书房扎的第五个通宵,自府试的“三场九考”章程贴出后,荣国府给的那间外书房,连袭人送宵夜的脚步都放轻了三分。
一、破题如劈竹:首场经义暗藏机锋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照亮案上摊开的首场考题——《论语·为政》“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贾宝玉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忽然想起三日前柳砚塞给他的那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主考李大人治《论语》专重‘志’字,需从‘少年立志’切入”。
他蘸了点磨得极细的墨,笔尖在草稿纸上轻点:“夫子十五立志,非逞一时之勇,实乃见万民困于礼崩乐坏,故以‘学’为刃,欲开万世太平。今之学子,当效夫子——非为功名而志于学,实因生民之苦,需以经义为药石。”
写罢忽然停笔,将草稿纸拎起对着灯光照了照。纸背透出的字迹里,“生民之苦”四个字格外扎眼。这是他前日在城南粥棚帮忙时悟到的——那日见流民啃着带霉的糠饼,说“官老爷的策论写得再漂亮,不如给碗热粥实在”,此刻想来,经义若脱离民生,便成了无根之萍。
“改。”他咬了咬牙,将“生民之苦”划掉,重写道:“巷陌间有饿殍,则经义为虚文;仓廪中有余粮,方见‘志于学’之真意。”笔锋陡然转厉,墨色深了三分,竟在纸上戳出个细孔。
二、二场论判:笔尖能断是非案
鸡叫头遍时,第二场“论判”的草稿已堆到肘弯。题目是“乡民因争水源互殴,县令各打五十大板,是否公允”,旁边还附了段《大明律》条文:“凡民间争斗,若事出有因,可酌情减免刑罚。”
贾宝玉的指尖在“各打五十大板”上敲了敲,想起去年随贾政去应天府衙旁听的案子——有两户农家为灌溉争渠,县令判“各罚谷十石”,结果两家人连夜合伙挖了条新渠,反倒成了美谈。
“公允不在‘各打五十大板’,而在‘止争’。”他提笔写下判语,先引《大明律》“酌情”二字,再举那桩“罚谷修渠”的实例,末了添道:“县令若能问清水源归属,再劝两户‘分时引水’,既合律法,又顺民心——断案如医病,对症方能下药,岂能一刀切?”
写到此处,忽闻窗外有响动,撩开窗帘一角,见柳砚正蹲在墙根下啃包子,见他望过来,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塞给窗台上一个油纸包。打开竟是两个热乎的肉包,馅里掺了脆生生的笋丁,是他爱吃的口味。
“柳兄费心了。”他对着窗外低声道,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咬包子时不小心掉了点馅在草稿上,倒让那“一刀切”三个字显得格外讽刺。
三、三场策论:汗滴磨穿砚底时
最磨人的是第三场策论《论江南漕运积弊》。贾宝玉把林如海留下的《巡漕日志》翻得卷了边,里头记着“苏州卫漕兵虚报人数,每船多领粮三石”“瓜洲闸官索贿,商船过闸需缴‘过路费’”等细节,密密麻麻的朱笔批注都是林如海当年的亲笔。
“漕运之弊,根在‘监守自盗’。”他在策论开篇写下这句,忽然觉得后背发僵,原来已保持坐姿三个时辰。起身活动时,后腰的酸痛让他倒吸口凉气,却看见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层薄冰——不知何时起,书房的炭火已灭了。
他呵了口白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继续往下写。结合现代历史系学到的“分段监管法”,提出“将漕运路线分为十段,每段设‘巡漕御史’,段与段之间互查,发现虚报者连坐”,又引用《资治通鉴》里“隋代大运河弊案”作对比,墨迹在纸上晕开时,竟与林如海的批注重合在一处。
“父亲若在,定会赞我这句。”他对着《巡漕日志》喃喃道,指腹抚过林如海“漕运兴则江南富”的批注,忽然想起黛玉说过“姑父常说,写策论要‘站在河边看水’,别只盯着船”。
于是添上“治水先治岸,漕运需清吏”,把“严惩漕兵”改为“裁汰老弱,厚其粮饷,再设‘举报奖’——凡查实贪腐,奖举报人漕粮十石”。写完这行,天已泛青,砚台里的冰化成了水,混着他滴进去的汗珠,在案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
四、终稿付梓:字缝里都是血痕
府试前夜,贾宝玉坐在书桌前誊抄终稿。宣纸铺在特制的竹帘上,笔锋如刀,每一笔都凝聚着连日的心血。抄到“江南漕运”那段时,手腕忽然一抖,一滴墨落在“举报奖”三个字上。
“糟了!”他慌忙用吸墨纸去吸,却在纸上留下个浅灰的印子。急得额头直冒汗,忽然想起黛玉教他的法子——用干净的毛笔蘸点清水,轻轻晕染那处墨痕,竟巧妙地改成了个“墨梅”的形状,恰好衬在“奖”字旁边。
“倒像是故意画的。”他对着晨光笑了笑,眼里的红血丝比墨梅还要艳。将三篇稿子仔细折好,放进刻着“应天府府试”的专用信封时,发现指尖的茧子又厚了一层,连指甲缝里都嵌着墨渍。
这时袭人端着热水进来,见他眼下的乌青,忍不住念叨:“二爷这几日瘦了一圈,考完可得补补。”他笑着点头,目光却落在窗台上——柳砚送的包子油纸还在,被晨风吹得轻轻颤动,像只展翅欲飞的白鸟。
五、黎明即起:赴考路上的星光
寅时三刻,荣国府的马车已候在巷口。贾宝玉揣着信封坐进去,车帘被风掀起一角,见黛玉站在潇湘馆的石阶上,披着件月白披风,手里举着盏灯笼。
“加油。”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却清晰地落进他耳里。灯笼的光晕在她发间流动,像撒了把碎星子。
“等我好消息。”他对着车窗外的身影挥手,忽然觉得连日的疲惫都散了。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像在为他的策论打拍子。
贡院门口早已排起长队,柳砚从人群里挤过来,塞给他块暖手的炭饼:“李大人最爱看‘有锋芒’的策论,你那篇漕运策,保管他拍案。”
贾宝玉握紧炭饼,暖意从掌心漫到心口。进考场时回头望了一眼,黛玉的灯笼还在巷口亮着,像枚不肯熄灭的星子,陪他走进这场决定前路的府试。
考房的门“吱呀”关上时,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封,忽然明白——那些青灯孤影的夜晚,那些磨穿的砚台与冻僵的手指,都不是徒劳。此刻笔尖所蘸的,不仅是墨,更是无数个清晨与黄昏的坚持,是有人在巷口举着灯笼的等待,是他想要护住的,那些比功名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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