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时，陈陌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有回头，身体已经本能前倾。子弹打碎了前方一块地砖，碎片飞溅，其中一片擦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细长血痕。那块砖表面泛着不正常的光，像水面一样波动，映出他们的影子——可影子的动作比他们快了半拍，仿佛提前迈步，径直踏向远处一道低矮的拱门。
张铎收枪，声音低沉：“那不是我们。”
李晚秋立刻靠墙站定，呼吸略急。她盯着那块碎裂的地砖，刚才她也看到了，三个影子在砖面倒影里继续往前走，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系统又来了。”陈陌从口袋里掏出规则锚。
屏幕亮起，文字清晰浮现：【系统提示：前方五十米处有安全通道，沿左侧墙根直行可避所有规则陷阱】。
没有乱码，没有闪烁，字体稳定得不像以往任何一次推送。
李晚秋看向陈陌：“这次……不一样。”
陈陌没说话。他记得之前每一次提示都带着不确定性，要么模糊，要么矛盾，可这一次，信息完整，路径明确。他抬头看向前方。拱门之后是一条笔直长廊，两侧墙壁完整，地面平整，连空气中扭曲的文字都消失了。那里看起来真的像一条出路。
张铎活动了下手腕：“我先走五步试试。”
“不行。”李晚秋立刻反对，“你刚踩过异常地砖，规则可能已经标记你了。”
张铎皱眉：“那就没人能走？”
“我可以。”陈陌把规则锚塞进内袋，右手摸到腰间小刀，“我有规则之眼，能看见死亡回响。”
他说完迈出一步。
脚落地时，地面没有异样。第二步，第三步，依旧平稳。他沿着左侧墙根前进，每一步都放得很慢。走到第十米时，身后两人也跟了上来。李晚秋紧贴墙壁，手指始终没离开裙摆下的暗袋。张铎走在最后，枪口微微抬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前十米一切正常。
“也许这次是真的。”李晚秋低声说。
陈陌没回应。他握紧规则锚，掌心出汗。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不安。可系统提示从未如此清晰过，甚至连路径长度都精确到了五十米。
他们继续前行。
三十米处，拱门出现在眼前。门框由黑色石料砌成，表面刻满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封印。门后长廊更显规整，尽头有一点微弱光源，像是天光透入。
规则锚轻微震动。
【系统提示：出口在即】。
四个字跳出来，依然稳定，无异常。
张铎松了口气：“真有出口？”
话音未落，他左脚踩下，地面一块砖突然下沉半寸。
“小心！”李晚秋大喊。
两侧墙壁瞬间裂开，数十根漆黑尖刺从墙体内弹出，速度快得无法反应。那些尖刺表面流转青灰色符文，与“闭眼换脸”规则中的气息完全一致——触之即被规则替换，意识抹除，身体改造成空壳。
李晚秋冲上去，一把拽倒陈陌，同时猛撞张铎腰部。三人滚向墙角，尖刺交错而过，在空中划出残影。一根刺擦过张铎左臂，冲锋衣被划开，皮肤破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渗了出来。另一根刺掠过李晚秋裙角，布料接触符文的瞬间碳化，化作灰烬飘散。
尖刺收回，墙壁恢复如初。
“别动。”陈陌压低声音。
他闭眼，开启规则之眼。
视野炸开。空中残留大量死亡回响——画面中，有人一步步走向长廊，踏入拱门，下一秒，尖刺弹出，贯穿身体。那人没有惨叫，只是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整张皮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光滑的、无五官的头颅。几个呼吸后，身体僵直，转身，一步一步走回黑暗深处，消失不见。
不止一个。
至少七个人死在这里。
陈陌睁眼，喉咙发干：“这不是通道，是坟道。”
李晚秋迅速撕下裙摆一角，为张铎包扎伤口。血刚流出就变得粘稠，接触到布料边缘的灰尘时，竟微微凝滞，像是被什么力量拖住。
“别碰地上的碎屑。”她提醒。
张铎咬牙：“伤口不深，但有点麻。”
陈陌盯着自己手中的规则锚。屏幕静止，不再更新提示。之前的两条信息——“前方有安全通道”“出口在即”——依旧停留在界面上，清晰得刺眼。
他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系统没有说谎。
它确实“看见”了前方路径。
但它看到的是规则层面的真实，而不是现实层面的安全。那条长廊在规则上存在通行记录，曾有“人”走过，所以系统判定为“可行”。可它无法分辨那些“人”是否还是活人，也无法识别路径本身是陷阱伪装。
真正的危险不是系统失效，而是它提供的“真相”已经被扭曲。
“系统被干扰了。”陈陌低声说，“有人在用真实信息，编造虚假路径。”
李晚秋点头：“就像把尸体的脚印当成活人的路标。”
张铎站起身，左手按住伤口：“我们现在怎么办？退回去？”
“不能退。”陈陌摇头，“来路的地砖已经被触发过一次，第二次可能会激活更深层机关。”
他看向拱门后方。尖刺收起周期为十五秒，每隔二十秒重复一次。他们只有五秒窗口可以穿过。
“等下一次关闭，立刻冲过去。”他说，“贴最外侧走，避开中央区域。”
三人背靠墙，等待时机。
十秒后，墙壁再次裂开，尖刺弹出，划破空气发出低沉嗡鸣。五秒后，尖刺收回，缝隙闭合。
“走！”
陈陌率先冲出，李晚秋紧跟，张铎断后。三人贴着左侧墙根疾行，穿过拱门，进入长廊。脚步不敢停，一路冲到尽头。光源原来是天花板上一道裂缝，透入微弱天光。长廊另一端连接着一条横向通道，地面铺着旧式地砖，颜色灰暗。
他们停下喘息。
张铎靠墙坐下，解开外衣检查伤口。边缘皮肤已经开始泛灰，摸上去有些僵硬。
“这伤不对劲。”他说。
李晚秋蹲下查看：“规则侵蚀开始了。如果不处理，整条手臂都会失去知觉。”
陈陌拿出规则锚，反复翻看最后两条提示。他尝试手动刷新，系统毫无反应。他又输入指令调取历史记录，发现最近三次提示的发送时间间隔完全一致，都是二十三分钟零七秒。
太规律了。
以往系统的推送从无固定周期。
“有人在控制它。”陈陌说，“不是随机推送，是定时发送预设内容。”
李晚秋抬头：“谁能做到？”
“知道系统存在的人。”陈陌目光沉下，“赵三，或者规引组织头目。”
张铎冷笑：“拿我们的命做实验？”
“不止是实验。”陈陌盯着屏幕，“他们在测试我们对系统的依赖程度。每一次我们听从提示，就等于承认它的权威。等我们完全信任它的时候，就是它引导我们走进真正死局的时候。”
李晚秋沉默片刻：“那以后还看吗？”
“看。”陈陌收起设备，“但我们不能再信。”
三人短暂休整后决定继续前进。主街方向已被灰雾封锁，无法返回。横向通道是唯一选择。他们沿通道前行约百米，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四周建筑倒塌严重，只剩断壁残垣。前方道路分叉，三条路径通向不同方向，每条路上都躺着几具风化严重的尸体。
陈陌开启规则之眼。
尸体周围浮现出死亡回响——他们生前都收到了系统提示，内容各不相同。
【穿红鞋者不会被替换】
【说谎能避开监视】
【前方有安全通道】
三条路，对应三条虚假提示。
这些人，都是被系统骗死的。
陈陌关掉能力，头痛加剧。他靠在断墙上，呼吸变重。
李晚秋扶住他：“你还好吗？”
“没事。”他甩了甩头，“只是规则之眼用得太频繁。”
张铎看着三条岔路：“现在怎么选？没有提示，也没标记。”
陈陌望向天空。
月亮依旧没有出现，头顶的光源越来越弱。影子比之前更短，动作延迟达到一秒以上。
“我们不能靠系统。”他说，“也不能靠眼睛。”
他低头看向地面。
一块地砖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金属刮过。他蹲下，用手抹去灰尘，发现划痕组成一个箭头，指向中间那条路。
不是自然形成。
是人为标记。
“有人来过。”他说。
李晚秋也蹲下：“而且不想让规则发现。”
张铎站直身体：“跟？”
陈陌点头：“但保持距离，随时准备撤。”
三人沿中间路径前进。走了不到五十米，陈陌突然停下。
他看见前方地面上，有一串脚印。
新鲜的。
不是他们留下的。
脚印通向一座半塌的钟楼，门框上挂着一块锈蚀的牌匾，依稀能辨出“观影须知”四个字。
陈陌握紧规则锚。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再依赖系统。
他必须用自己的眼睛，看穿规则的谎言。
脚印在钟楼门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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