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总攻的浪潮，在文明砚台意外爆发的、席卷一切的信息风暴冲击下，如同撞上无形堤坝，势头为之一滞。
龙雀总部及各处战场，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在赵将军等人的拼死指挥下，堪堪稳住阵脚，将入侵之敌暂时击退，但付出的代价惨重至极。基地满目疮痍，伤亡名单触目惊心，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中，夹杂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更深沉的悲恸。
陈观在昏迷三天后，于文渊阁地下重重防护的医疗室内苏醒。映入眼帘的，是赵明、孙雅疲惫而关切的面容，以及坐在床边、脸色凝重如铁的赵将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拆散重组，每一寸经脉都充斥着撕裂般的痛楚，识海更是如同经历了一场宇宙风暴，残存着无数破碎混乱的光影与信息碎片，稍一凝神便头痛欲裂。
唯有怀中那方温凉沉寂、表面甚至多了几道细微裂纹的文明砚台，传来一丝微弱的联系，证明着之前那场险些让他神魂俱灭的异变并非虚幻。
“感觉如何？”赵将军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陈观挣扎着想坐起，却被赵明按住。“老师，您伤得很重，尤其是精神层面……”
“无妨……”陈观摆摆手，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情况……怎么样了？”
赵将军深吸一口气，快速通报了战况：星火主力虽暂时退却，但全球范围内，同盟势力损失惨重，多个前哨基地被毁，有生力量折损严重。“自由壁垒”的彻底倒戈，更是打开了一个危险的缺口。更糟糕的是，星火在撤退前，散播了文明砚台“失控暴走”、是“不稳定危险源”的谣言，加剧了同盟内部的恐慌与猜忌。
天机阁玄机子已多次传讯，言辞激烈地要求龙雀对砚台的“异变”做出解释，并质疑其安全性。联盟脆弱的信任，已处于崩溃边缘。
“他们不仅在军事上打击我们，更要在精神上瓦解我们。”赵将军拳头紧握，指节发白，“现在内部声音很杂，主战派要求不惜代价报复，妥协派暗流涌动，甚至……有人私下提议，是否可以考虑与星火进行‘有限度’的接触，以换取喘息之机。”
陈观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信息风暴中那些破碎却真实的片段：冰冷无情的宇宙法则、缄默者悲壮的谎言、星火技术背后隐藏的奴役陷阱、以及……那深藏在“归墟”或“昆仑天梯”的、可能记录着一切源头的“本源石刻”。真相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扎在他的心头。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赵将军、赵明和孙雅，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不能被动防守，更不能妥协。星火的攻势越猛，越是说明他们害怕……害怕我们找到真相。”
“真相？”赵明急切道，“老师，您是指……”
“砚台最后的异变，虽然凶险，却也让我……看到了一些东西。”陈观没有详述那意识被撕裂的痛苦，只是重点强调，“星火的‘真知’是毒饵，缄默者的‘伪经’是麻醉剂。我们不能再在敌人设定的迷局中打转。必须跳出这个棋盘，去找到那枚决定胜负的……棋盘之外的棋子。”
“您是说……‘本源石刻’？”孙雅聪慧，立刻领悟。
“是。”陈观重重点头，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缄默者守护的历史是经过篡改的剧本，星火宣扬的未来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唯有找到那份可能存在的、未被污染的‘初始记录’，我们才能看清对手的真正面目，看清我们所处的位置，才有可能找到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生路。否则，无论战和，最终都难逃被安排的命运。”
“可‘归墟’和‘昆仑天梯’……”赵明面露难色，“那只是传说中的绝地，古籍记载有去无回！就连‘缄默者’似乎也对其讳莫如深！以我们现在的状态……”
“正因为是绝地，才有可能保存下未被篡改的真相。”陈观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星火不会给我们恢复元气的时间，联盟的内部分裂迫在眉睫。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孤注一掷，搏那一线生机！”
他看向赵将军：“将军，我需要一支小队，最精锐、最可靠、并且……愿意为探寻真相而牺牲一切的小队。目标，锁定能量反应更清晰、但危险预感也更强烈的——‘归墟’！”
赵将军沉默着，如山岳般的背影显得异常沉重。他深知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派出的很可能是龙雀最后的核心精华，前往一个十死无生的绝地，成功的机会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这几乎是一场用整个组织的未来做赌注的豪赌。
良久，他猛地抬头，虎目中爆发出厉色：“好！与其在猜忌和绝望中慢慢等死，不如拼死一搏！老子信你！陈观，你需要什么，龙雀砸锅卖铁也给你凑出来！”
“人选方面，”陈观沉吟道，“赵明需留下，主持书院，稳住后方信息解读。孙雅……”他看向弟子，“你的灵植亲和力与生命感知，在未知环境中或许有奇效，但此行太过凶险……”
“老师，我去！”孙雅毫不犹豫，目光坚定，“探寻生命真相，本就是我的道。无论‘归墟’是生命的终点还是起点，我都要亲眼看一看！”
陈观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另外，我需要雷豹，他的实战经验和绝境求生能力不可或缺。队员贵精不贵多，再加两名‘暗刃’最顶尖的潜行与生存专家，以及……一名天机阁的阵法师。”
“天机阁？”赵明一愣，“玄机子长老他……目前对我们意见很大。”
“正因如此，才更要邀请。”陈观目光深邃，“探寻‘本源’，需要不同的视角和知识。若天机阁愿意派人，既是联盟团结的象征，也能弥补我们在此道上的不足。若他们拒绝……也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计划定下，龙雀这部伤痕累累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这一次，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赵将军顶住内部压力，力排众议，将所剩无几的最高级别资源倾斜过来：秘密仓库中封存的、最后几套具备极强环境适应性的“幽影”符文护甲；仅存的、能够进行短距离空间跳跃的一次性符文阵盘；以及由武长老亲自批条调出的、龙雀最新研发、尚未实战的环境模拟与伪装装置。
与此同时，赵将军以个人名义，向同盟各方发出了最高密级的通讯。
天机阁玄机子听完陈观的计划后，沉默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全息投影中，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长叹一声：“无量天尊……探寻本源，固然是正道。然‘归墟’乃万物终结之地，天道不存，法则崩坏，自古以来，入者无回。
陈文宗，你此举，无异于率众赴死。罢了……既然你意已决，贫道派我关门弟子云清携‘两仪微尘阵图’相助，盼能……为你等争得一线天机。但此行一切后果，龙雀需自行承担！” 这已是天机阁在巨大疑虑下，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支持。
英灵殿索尔夫的回应则简单粗暴：“去找死？好！有种！老子佩服！我送你一壶‘烈焰鲸吞’酒，壮行！要是你们真能捞点啥宝贝回来，下次喝酒，你坐主位！” 虽是戏言，却带着北欧汉子对勇者的敬重。
圣殿骑士团罗兰大团长在祈祷后，派人送来一枚镌刻着十字架的古老圣徽：“愿主之光，照亮尔等前路，驱散一切虚妄与邪恶。骑士团将为你们的旅程祈祷。”
有限的支援，沉重的期望，以及更多隐藏在沉默背后的怀疑与观望。陈观深知，他们此行，不仅是为了寻找真相，更是在为整个摇摇欲坠的同盟，寻找一个能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出发前夜，陈观独自一人来到文渊阁顶楼，望着夜空下依旧残留着战火痕迹的总部。赵将军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都准备好了？”赵将军问。
“嗯。”陈观点头，抚摸着怀中依旧沉寂的砚台，“将军，若我们……未能归来……”
“没有若！”赵将军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目光如炬，“龙雀，会一直等下去。就算天塌下来，老子也给你顶着！记住，你们的命，不光是你们自己的，还牵着无数人的希望！给我……活着回来！”
陈观重重点头，没有再多言。
翌日黎明，天色未明。龙雀总部最隐秘的七号出口悄然开启。陈观、孙雅、雷豹，以及两名精挑细选的“暗刃”队员“夜枭”和“山魈”，再加上天机阁派来的、神情肃穆的年轻阵法师云清，一行六人，身着“幽影”护甲，背负着龙雀最后的希望与整个文明的重量，悄然登上一艘经过特殊改装、具备强大潜航和隐匿功能的“海龙”级高速潜航器。
没有欢送仪式，没有慷慨陈词。只有赵将军、武长老、苏月、赵明等寥寥数人，在码头默默送行。目光交汇间，是无需言说的嘱托与决绝。
“出发！”陈观一声令下。
“海龙”潜航器无声地滑入幽暗的水道，很快消失在大海深处，向着那传说中的万物终点——“归墟”，义无反顾地驶去。
这是一场明知希望渺茫的远征，一场用生命做赌注、向未知真相发起的冲锋。龙雀的未来，人类文明的命运，都系于这孤注一掷的航程之上。而远方的“归墟”，那片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终极黑暗，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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