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绣坊的后院里，许秀娥正就着天光检查一批新完成的绣品。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细密的针脚上，那些栩栩如生的花鸟仿佛要跃然而出。
秀娥姐，李寡妇拿着一件刚绣好的披肩走过来，您看这个配色行吗？
秀娥接过披肩仔细端详。深蓝色的缎面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梅花图案，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里可以再加几针，秀娥拿起针示范着，让花瓣的层次更分明些。
李寡妇认真地看着，连连点头：还是秀娥姐手艺好。
张寡妇在一旁绣着一幅较大的屏风，闻言笑道：那当然，秀娥姐可是得了苏州绣娘真传的。
秀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都是陈小姐给的机会，要不然咱们现在还在为生计发愁呢。
提到陈随风，三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感激的神色。自从绣坊开业以来，订单源源不断，她们再也不用为吃穿发愁了。
说起来，陈小姐今天要来吧？李寡妇问。
秀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秀娥赶紧去开门，果然是陈随风。
陈小姐！秀娥欣喜地迎她进门，我们刚泡了桂花茶，您尝尝。
陈随风微笑着走进来，目光落在工作台上的绣品上：新订单？
是张太太介绍的一位洋人太太订的，秀娥解释道，要绣一些西洋图案的桌布和餐巾。
陈随风拿起一件半成品仔细观看，上面绣着精致的玫瑰花纹，针法细腻，配色雅致。
绣得很好，她称赞道，西洋人最喜欢这种精致的刺绣。
得到肯定，秀娥脸上泛起红光：多亏陈小姐指点，我们现在也会绣一些西洋图案了。
陈随风在绣坊里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看来绣坊已经走上正轨了。
这都是托陈小姐的福。秀娥真诚地说，要不是您，我和小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陈随风轻轻摇头：我不过是给了个机会，真正让绣坊兴旺起来的，是你们的手艺和努力。
她走到秀娥面前，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永安百货的订单，他们要订五十套绣品作为年货礼品。
五十套？秀娥和李寡妇、张寡妇都惊呆了。这可是开业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
永安百货的采购经理很欣赏你们的绣工，陈随风微笑着说，如果这次合作愉快，以后可能会长期订货。
秀娥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陈小姐，这...这真是太感谢您了！
先别急着谢我，陈随风正色道，这笔订单要得急，月底前就要交货。你们做得过来吗？
秀娥计算了一下：我们三个人，再加上两个新来的学徒，加班加点应该能完成。
那就好。陈随风点点头，如果需要添置什么工具或是材料，尽管跟我说。
看完绣坊，陈随风又去看了小娟。小姑娘正在里屋温习功课，看见陈随风进来，甜甜地叫了声陈阿姨。
小娟最近身体怎么样？陈随风摸摸她的头问道。
好多了！小娟开心地说，我现在能跑能跳，上学也不累了！
秀娥感激地说：多亏了陈小姐的药方，小娟这一个月都没再生病。
陈随风给小娟把了把脉，满意地点点头：恢复得不错，再吃几服药巩固一下就可以停药了。
看完小娟，陈随风和秀娥在院子里喝茶。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很是惬意。
陈小姐，秀娥犹豫着开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但说无妨。
秀娥压低声音：您和赵家...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陈随风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前几天秦小姐来找我，说您让她特别留意赵家人的动向。秀娥观察着陈随风的脸色，我就在想，您是不是和赵家有什么恩怨...
陈随风轻轻放下茶杯：秀娥，你还记得王老五为什么突然改姓了吗？
秀娥愣了一下：记得...那天他来找我还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那是因为他做了亏心事，陈随风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表面上风光，背地里却做着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人，迟早会遭到报应。
秀娥似乎明白了什么：赵文远和苏曼娘...他们是不是...
秀娥，陈随风打断她，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但秀娥却坚定地说：陈小姐，您对我们母女恩重如山。若是您要对付赵家，我愿意尽一份力。
陈随风有些意外：你不怕惹上麻烦？
秀娥老实说，但我更怕辜负您的恩情。若不是您，小娟可能已经...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丈夫，不能再失去女儿了。
她的眼中闪着泪光：是您给了我们母女新生，这份恩情，我粉身碎骨也要报答。
陈随风感动地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秀娥。但我不需要你为我冒险，你和小娟平安幸福，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可是...
没有可是，陈随风坚定地说，你好好经营绣坊，把日子过好，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秀娥知道陈随风是为她好，便不再坚持。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陈随风需要，她一定义不容辞。
送走陈随风后，秀娥回到屋里，看见小娟正在认真地写字。
小娟抬起头，陈阿姨是不是又要去帮助别人了？
秀娥摸摸女儿的头：是啊，陈阿姨是个好人，总是在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我长大了也要像陈阿姨一样，小娟认真地说，帮助那些生病的小朋友。
秀娥的眼眶湿润了：好，小娟真懂事。
傍晚时分，秦佩兰来找秀娥商量酒店布草的事。听说陈随风来过，她连忙问：陈小姐有没有说需要帮忙？
秀娥把今天的对话告诉了秦佩兰。
陈小姐就是这样，秦佩兰感叹道，总是为别人着想，却不愿意连累别人。
秦小姐，秀娥犹豫着问，您觉得陈小姐和珍鸽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佩兰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也说不清。但我知道，陈小姐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若是珍鸽真是被赵文远和苏曼娘害死的，那我们帮助陈小姐，就是在为珍鸽讨回公道。
两个女人相视无言，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的神色。
而此时，陈随风正走在回殡仪馆的路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秋风吹起她的衣角，带着丝丝凉意。
秀娥的感恩，佩兰的支持，都让她感到温暖。但她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也很危险。她不能把这些善良的女人卷入太深。
回到殡仪馆，老蔫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看见陈随风回来，他连忙盛饭：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晚。
去绣坊看了看，陈随风在桌边坐下，秀娥接了个大订单。
老蔫高兴地说：那好啊，绣坊生意好，她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陈随风点点头，默默地吃着饭。老蔫看出她有心事，便问：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陈随风摇摇头，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饭后，陈随风独自来到后院。夜空中的星星很亮，像一颗颗钻石镶嵌在黑丝绒上。
她想起珍鸽临终前的眼神，那种无助与绝望，至今让她心痛。作为善尚神君的使者，她本不该被个人恩怨左右，但珍鸽的冤屈实在太深，她无法坐视不理。
随风而行，润物无声...她轻声念着使命的箴言。
也许，帮助那些被赵文远和苏曼娘伤害过的人，就是在践行她的使命。让善良得到回报，让罪恶受到惩罚，这不就是最大的教化吗？
夜深了，陈随风回到屋里。老蔫已经在地铺上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虽然不懂她的大业，却始终给予她最朴实的支持。
陈随风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不再是孤独的。有老蔫的守护，有佩兰的聪慧，有秀娥的感恩，还有那些正在被她帮助的人们。
这些善意，就像黑暗中的灯火，照亮她前行的路。
而她要做的，就是守护这些灯火，让它们在乱世中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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