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豹真人的声音如同寒冬朔风,瞬间冻结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金丹后期的灵压如同实质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侗民们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这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绝望与恐惧。连岩诺侗主紧握长矛的手,都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那并非畏惧,而是对无法保护族人的无力与愤怒。
顾思诚悬浮在半空,量天尺依旧在身前缓缓旋转,流淌着微光。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是金丹后期,还有一头三阶上品的金睛雷豹,硬拼并无绝对把握。但若就此退去,且不说千灯侗必将生灵涂炭,他们五人“见死不救”的名声一旦传出,在急需盟友的蛊族眼中价值必将大跌,寻找传送阵的计划也将受阻。
电光火石间,顾思诚脑中已闪过数个念头。他目光扫过下方严阵以待的赵栋梁和楚锋,又瞥了一眼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林砚秋和周行野,最后迎向雷豹真人那充满轻蔑与杀意的目光。
“原来是御兽宗的雷豹真人,失敬。”顾思诚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慌乱,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忌惮”,“我等不过是途经此地的散修,受侗主款待,暂居于此。真人金丹之尊,何苦与这边境小寨为难?不如卖我等一个面子,就此退去,也免伤和气。”
他这番话,姿态放得较低,点明自己只是“暂居”,试图将冲突限定在“散修”与“御兽宗客卿”之间,避免将千灯侗彻底推向风口浪尖,同时也是一种试探,想看看对方的态度是否坚决。
“面子?”雷豹真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身下的金睛雷豹不耐烦地刨动着蹄子,带起丝丝电光,“你们几个筑基小辈,有什么面子可言?本座奉命扫清障碍,谁敢阻拦,便是与我御兽宗为敌!最后问你们一次,滚,还是不滚?”
他话音未落,已是耐心尽失,并指如剑,朝着顾思诚所在的方向凌空一点!一道凝练无比、速度快得惊人的金色雷矢,带着刺耳的噼啪声,撕裂空气,直射顾思诚面门!这一击,威力远超筑基修士所能承受,显然存了立威杀人之心!
“顾兄小心!”赵栋梁暴喝一声,想也不想便要腾空拦截。
然而顾思诚似乎早有预料。在雷豹真人抬手的瞬间,他身前的量天尺骤然光芒大放,尺身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同时,他脚下那刚刚布设完成的“小五行禁断阵”嗡鸣一声,无形的力场瞬间扭曲了顾思诚身周丈许范围内的灵气属性,尤其是偏向金、火属性的灵气变得异常活跃而混乱。
那道威力强悍的金色雷矢射入这片扭曲力场,速度竟肉眼可见地微微一滞,其表面流转的雷光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黯淡!虽然这停滞和削弱极其短暂,不足以完全化解金丹后期修士的一击,却为顾思诚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反应时间!
就是这刹那的间隙,顾思诚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飘退,同时量天尺精准无比地点在雷矢的侧面!并非硬撼,而是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引导着雷矢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轰!”
雷矢擦着顾思诚的衣角掠过,狠狠轰击在后方的山壁之上,炸开一个焦黑的大坑,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虽然有点取巧,但顾思诚凭借精妙的阵法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硬是接下了金丹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这一幕,让雷豹真人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没想到对方一个筑基修士,竟能如此巧妙地利用阵法干扰并避开自己的攻击。这份对阵法的理解和临场应变能力,绝非普通散修能有。
下方的赵栋梁和楚锋见顾思诚无恙,心中稍定,但眼神更加凝重。岩诺侗主和侗民们则是在震惊之余,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这几位恩公,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哼,有点手段。”雷豹真人脸色阴沉下来,对方的难缠超出了他的预计,“但蝼蚁终究是蝼蚁!看你能躲到几时!” 他显然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周身雷光开始凝聚,显然要施展更强力的法术,甚至可能驱使金睛雷豹一同攻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早在顾思诚与雷豹真人对话周旋时,林砚秋便借着烟尘掩护与众人注意力分散的间隙,悄悄将四枚泛着暗黑色光泽的“天罗阵旗”,分别埋入战场东、西、南、北四角的隐蔽节点,动作轻巧且毫无声息,连雷豹真人都未曾察觉。此刻见雷豹真人要动真格,她立刻敛息凝神,指尖印诀疾变,低喝一声:“天罗阵,起!”
四枚阵旗骤然射出数道银芒,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隐隐对御兽宗一行人形成合围之势。
而一直沉默的周行野,早已洞悉林砚秋的意图,在她埋旗时便将手掌贴在地面,此刻见阵旗升空,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土黄色精光,沉喝:“地脉之力,借我助阵!” 一股精纯的大地本源之力顺着他的手掌导入地面,循着地脉纹路精准涌向四枚阵旗的阵基。
地脉之力注入的刹那,阵旗光芒暴涨,空中的光网瞬间凝实厚重,银芒中缠绕土色纹路,散发出的威压竟直逼金丹层级!原本仅能困敌的阵法,此刻不仅有了强悍的束缚力,连雷豹真人身周流转的雷光都被隐隐压制,对他形成了实打实的威胁!
雷豹真人感官何等敏锐,瞬间便捕捉到这股危险——这阵法竟真能牵制他的行动,若他全力出手时被光网缠上,即便最终能破阵,也难免耗费心神、受些波及。他周身凝聚的雷光猛地一滞,即将发出的法术硬生生顿住,惊疑不定地看向操控阵旗的林砚秋,又扫向引动地脉的周行野:“竟能以地脉增幅阵威?你们这群小辈,果然不简单!”
虽然林砚秋与周行野的配合未造成实质伤害,却展现出“阵旗控场+地脉增幅”的诡异组合,让雷豹真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他摸不清这五个“散修”的底细了:一个精于阵法应变,一个能布天罗阵,一个可引动地脉助阵,另外两个战力还远超同阶……这绝非常人!
就在他犹豫的这片刻,顾思诚抓住机会,朗声道:“雷豹真人!你修为高深,我等自认不敌。但你若执意要战,我等拼死催动此阵,也必让你付出代价!届时,你如何向御兽宗交代?为了一个边境侗寨,折损一位金丹客卿,这买卖是否划算?”
他这话软中带硬,既承认了实力差距,又点明了鱼死网破的可能,更暗示了对方身为“客卿”的身份,未必愿意为了御兽宗的任务拼上性命。
雷豹真人眼神闪烁,脸色变幻不定。对方的阵法威胁真实存在,周行野引动地脉的手段更是让他隐隐不安。而且,他此行的主要任务是制造压力、试探蛊族反应,并清除一些外围障碍,并非一定要死磕这几个来历不明的硬茬子。若真在此地受了重伤,甚至折了面子,对他自己在御兽宗的地位也绝非好事。
权衡利弊之下,雷豹真人重重冷哼一声,驱散了周身凝聚的雷光:“哼!牙尖嘴利!本座今日便给蛊辰一个面子,饶你们不死!但这千灯侗,迟早是我御兽宗的囊中之物!我们走!”
他不再停留,一拍金睛雷豹,调转方向。金睛雷豹低吼一声,似乎还有些不甘,但在主人的催促下,还是化作一道雷光,载着雷豹真人迅速远去。下方那些御兽宗弟子和妖兽见客卿长老都退了,哪里还敢停留,如同潮水般狼狈撤退,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气。
威胁暂时解除,劫后余生的侗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看向顾思诚五人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岩诺侗主快步上前,对着五人深深一拜,声音哽咽:“多谢……多谢诸位恩公再次力挽狂澜!此恩此德,我千灯侗永世不忘!”
他再次郑重地捧起那个装着“三才蛊卵”的木盒,坚持要五人收下。
这一次,顾思诚没有立即拒绝,他环视着周围惨烈的景象,燃烧的房屋,伤亡的侗民,沉声道:“侗主,礼物之事稍后再议。眼下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安抚民众,加强戒备,以防对方去而复返。”
岩诺侗主闻言,重重点头,强压下激动的心情,立刻转身组织人手处理善后。
是夜,五人被安排在寨中位置最好的一座吊脚楼休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尤其是直面金丹后期修士的威压,谁也没有睡意。窗外,千灯侗的灯火依旧亮着,却不再是庆祝的璀璨,而是带着劫后余生的悲凉与警戒。
油灯下,五人的脸色都显得格外凝重。
“大家都说说吧。”顾思诚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关于今晚的事,关于雷豹真人,关于我们接下来的路。”
周行野第一个开口,他摊开自己沿途绘制的地脉图,指着千灯侗及周边区域,眉头紧锁:“我更加确认了。此地的灵脉,异常稀薄,且‘被汲取’的痕迹非常明显。其根源指向……很可能就是我们所在的昆仑仙宫。儋州灵脉日渐枯竭,各族为争夺所剩无几的资源而争斗,我们……或者说昆仑祖师,可能是始作俑者之一。”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卷入此地纷争,因果太大。我们毕竟是外来者,首要目标是寻找传送阵,离开儋州。御兽宗如今势大,连金丹后期的客卿都能随意驱使,可见其网罗了多少强者。若我们深陷于此,与之为敌,恐生不测,与我们的初衷相悖。我认为,当以超然物外为上,明日便向侗主打听传送阵消息,然后尽快离开。”
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带着地质学者特有的理性,也点明了现实的危险。
“我不同意周哥的看法。”赵栋梁立刻反驳,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下方侗民们默默收敛同伴尸体、救治伤员的景象,语气沉凝而坚定,“我们看到了,御兽宗行事凶残,视人命如草芥。而蛊族这些村民,他们热情好客,只是守护自己的家园。我们有能力,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屠戮?别忘了,昆仑祖师的遗训中,亦有‘修真者需庇护凡人’这一条!这与我们军人的天职并不冲突!见死不救,我赵栋梁做不到!而且,那个雷豹真人,我看他也不像敢拼命的样子,未必不能周旋!”
他的话语带着军人的铁血与担当,以及对敌人心理的判断。
楚锋虽然没说话,但他抱着剑,默默站到了赵栋梁身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林砚秋看了看双方,轻声道:“周师兄的顾虑有道理,我们确实不宜过度干涉,尤其是面对可能有更多金丹强者的御兽宗。但赵排长和楚锋的想法也没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而且,我们还需要蛊族帮忙寻找传送阵。或许……可以找到一个平衡点?既帮助他们,又不至于让我们陷入绝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顾思诚身上。
顾思诚沉吟良久,指尖无意识地在量天尺上摩挲。他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周行野指出的因果与现实危险,赵栋梁强调的道义与职责,林砚秋提出的平衡,寻找传送阵的核心目标,以及雷豹真人退去时那不甘的眼神和御兽宗可能存在的更多强者……
终于,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行野所言不虚,儋州灵脉之困,确与昆仑有关,此间因果,我们无法完全撇清。御兽宗势大,金丹客卿的出现也证实了其威胁。栋梁和楚锋之心,亦是我辈修士应有之义,见危不救,非正道所为,亦有违我等本心,长久下去,恐生心魔,于修行不利。”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我们也确实不能无限度地卷入,更不能正面对抗可能有数个金丹甚至元婴关注的御兽宗主力。需设定界限,明确目标。我的意见是:我们可以帮助千灯侗,但并非无休止地充当他们的守护神。我们可以帮他们建立一个能够自保的‘盾’,而非替他们去挥舞攻击的‘矛’。”
“顾兄的意思是?”周行野若有所思。
“阵法。”顾思诚吐出两个字,“我观察过千灯侗的地势,两山夹一河,本身就有天然屏障。我可结合此地山水走势与灵脉节点,为他们布设一座简易的、可持续运转的防御阵法。此阵不需他们提供太多灵力维持,主要依靠地脉之力和阵法自身吸纳游离灵气运转,能抵挡筑基期修士和普通妖兽的常规攻击。即便有金丹修士来攻,凭借阵法与地利,也能支撑一段时间,等待王城援军。”
“以此阵法,”顾思诚目光扫过众人,“换取岩诺侗主亲自引荐我们前往蛊族王城,并竭尽全力协助我们说服那位元婴期的大统领,为我们开启上古传送阵。如此一来,我们既偿还了部分因果,践行了庇护之责,又直接服务于我们的核心目标——使用传送阵。同时,也划清了界限,我们提供的是‘能力’,而非长期的‘庇护’。即便御兽宗日后追究,我们已离开儋州,他们也难以找到我们。”
“妙啊!”林砚秋眼睛一亮,“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样既能帮到他们,我们又不会被彻底绑在这里,还能达成目的。”
赵栋梁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给他们留下自保的力量,比我们杀再多敌人都实在。而且去了王城,或许能了解更多关于御兽宗请来的那些‘宾客’的信息。”
周行野沉吟片刻,也表示了同意:“若能以此交换到使用传送阵的机会,并避免直接与御兽宗强者冲突,确实是最佳方案。只是布阵所需材料……”
“材料可以让侗主筹措一部分基础,我们也可以动用一些昆仑带来的普通材料,关键处我以昆仑阵法弥补。”顾思诚显然已考虑周全,“至于那三才蛊卵……”他看向桌上的木盒,“此物牵连可能更深,还是婉拒为佳。我们可以向他们讨要一些普通的、用于研究蛊术的蛊虫或典籍,更符合我们‘寻药人’兼‘研究者’的身份,也更容易被接受,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方案既定,众人心中都有了底。
第二天清晨,顾思诚将他们的决定告知了岩诺侗主。当听到顾思诚愿意为千灯侗布设一座能长期运转的护寨大阵时,岩诺侗主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座这样的阵法对于时刻面临袭击的边境侗寨意味着什么!这简直是延续族群根基的恩情!尤其是听说此阵甚至能对金丹修士的进攻起到防御和迟滞作用,更是喜出望外。
至于婉拒三才蛊卵,只索要一些普通蛊虫样本和研究典籍,在岩诺侗主看来,更是恩公们高风亮节、不图回报的体现,心中敬意更甚。
“顾先生!赵兄弟!各位恩公!”岩诺侗主声音哽咽,“布阵所需,我千灯侗倾尽所有也会凑齐!至于引荐王城、面见大统领之事,包在我岩诺身上!就算跪求,我也要求大统领见你们一面,开启传送阵,送诸位前往它洲!”
接下来的几天,千灯侗寨忙碌起来。一部分人继续修缮家园,救治伤员。另一部分人则在顾思诚的指挥和周行野的辅助下,开始按照图纸,在寨子周边关键节点埋设阵基,刻画阵纹。顾思诚将现代工程学的精确与昆仑阵法的玄奥结合,布阵过程高效而有序。赵栋梁和楚锋则协助训练侗寨的护卫队,传授一些更有效的合击技巧和依托阵法的防御战术。林砚秋则利用自己的医药知识,帮着改良了一些常用的解毒剂和疗伤药。
在这个过程中,五人对蛊族的了解进一步加深,也与这些质朴而坚韧的侗民建立了更深的情感联系。而那三枚珍贵的“三才蛊卵”,最终在顾思诚的坚持下,被岩诺侗主珍重收回,但他同时也准备了大量基础的蛊虫典籍和数十种不同功效的活体蛊虫样本,赠予林砚秋研究。
当一座笼罩整个千灯侗山谷、泛着淡淡五行光华的简易护山大阵成功激发,光幕流转,将寨子稳稳守护其中时,全寨侗民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看向顾思诚五人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感激与敬畏。
岩诺侗主履行承诺,将寨中事务交由副手,亲自带着两名得力助手,与蛊林长老、阿暖一起,陪同顾思诚五人,踏上了前往蛊族王城的道路。
站在山岗上,回望那在阵法光罩下安然矗立的千灯侗,顾思诚心中明了,他们与这儋州的因果,已然种下。而前方王城之路,又将揭开怎样的风云?御兽宗广邀的“宾客”究竟还有多少强者?寻找传送阵的目标,能否在这复杂的局势中顺利实现?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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