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回到宿舍。
“砰!”
他反手将门甩上,沉重的撞击声在空荡的房间里砸出回响。
他没有开灯。
整个人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下去,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
肺部像个烧穿的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
刚才在阅览室那短短几十秒,耗尽了他两辈子的勇气。
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彻底打湿。
黏腻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像一层冰冷的尸衣。
可在那片湿冷之下,心脏却像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滚烫的激流正冲刷着他的每一根血管。
成了。
“夜莺”这根淬毒的针,已经扎进了陆承的心里。
那个永远俯瞰众生、永远从容不迫的宿敌,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第一个破绽。
一个就够了。
许久,秦峰才撑着发软的膝盖站起,走到书桌前。
他拉开抽屉,抽出一张崭新的稿纸。
拿起笔。
“唰——”
一道笔直的竖线,将纯白的纸面割裂成两个世界。
左边,他刻下了“陆承”二字。
右边,是他的名字,“秦峰”。
他盯着“陆承”的名字,那张俊朗却冰冷的脸在脑中浮现。
笔尖在纸上游走,发出毒蛇吐信般的沙沙声。
【优势:】
【胜利者剧本——知晓国运走向,大势在我。】
【家世背景——天生的王座,无尽的资源。】
【性格:傲慢——赢家通病,轻视蝼蚁,不见人心。】
写完,秦峰笔锋一顿。
又在下面,补了一行血淋淋的注脚。
【目的:完美复刻,加速封神。】
随即,他将笔尖移向右侧,“秦峰”的名字之下。
没有片刻的迟疑。
【优势:】
【失败者复盘——洞悉所有陷阱、背叛与死局。】
【了解人心——尤其是在绝境与利益面前,人性有多贱。】
【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最后,他也为自己写下目的。
言简意赅。
【目的:掀翻牌桌。】
他放下笔,身体后仰,整个人缩进桌角的阴影里。
纸上,黑白两列,是天堂与地狱的分割线。
陆承的重生,是为了沿着已经被验证过的通天大道,更快、更完美地抵达神坛。
而秦峰的重生,就是要在他的通天大道上,埋满地雷。
从根子上,他们就不是一回事。
一种夹杂着血腥味的快意,让他的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干笑。
游戏,就该这么玩。
他将那张纸,整齐地对折,再对折,如同收藏最珍贵的密符,贴身放进口袋。
这是他的作战地图。
是他的宣战书。
也是他的墓志铭。
“峰子!干嘛呢?玩深沉啊?”
宿舍门突然被从外推开,王凯的大嗓门咋咋呼呼地闯了进来。
“你小子一下午死哪去了?老杨查寝,哥们我帮你打的掩护!”
“谢了。”
秦峰抬起头,阴影从他脸上褪去,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琢磨毕业论文。”
“毕业论文个屁!你这种奔着选调生去的神仙,还愁这个?”
王凯一屁股坐他对面,抄起桌上的水杯就猛灌一口。
“我可打听到了,这次中央选调,咱们华夏大学有几个名额,含金量高得吓人。”
他身子前倾,嗓门压得像做贼。
“想拿那几个名额,光成绩好屁用没有,得政法学院的周老点头才行。”
周老。
秦峰的指尖,在桌面无声地敲击了一下。
“周公”周怀瑾。
华夏大学政法界的定海神针。
前世,自己甚至没资格出现在他百米之内。
“周老那眼睛毒着呢,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你提着茅台、揣着信封上门,人家能把东西从窗户给你扔出去。”
王凯继续八卦。
“想让他点头,路子只有一条,你得拿出能让他眼睛发光的东西。”
“听说陆承已经动手了,估计又要憋一篇屠榜的论文出来。”
王凯啧啧感叹,满脸都是对学神的敬畏。
“没办法,人家就是天神下凡,今年的推荐信,百分之一万是他的了。”
秦峰没说话。
王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精准地钉在了前世的轨迹上。
陆承,正是凭借一篇《论基层治理现代化中的权力边界与路径依赖》的论文,获得了周老的唯一一封亲笔推荐信,敲开了通天之路的第一扇门。
那篇论文的每一个核心论点,秦峰到死都记得。
“行了,不跟你这学霸扯淡了,哥们打游戏去了。”
王凯伸了个懒腰,戴上耳机,屏幕里的刀光剑影很快吞噬了他。
宿舍里重归寂静。
秦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塑。
第一道坎来了。
重生后的第一场硬仗。
去截胡那篇论文吗?
凭他两世为人的阅历,凭他对未来政策走向的洞悉,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写出一篇比陆承更深刻、更完美的论文。
在同一个赛道,用更强的实力,将他正面碾碎。
这个念头升起,带着复仇的甜美诱惑。
但下一秒,就被他自己掐灭。
不。
那是陆承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陆承此刻一定在等着,等着他这个前世的败犬像个愣头青一样,一头撞进自己最擅长的学术领域。
然后,用一场酣畅淋漓的阳谋,一次无可辩驳的碾压,将他刚刚燃起的这点反抗火苗,彻底踩灭。
他不会给陆承这个机会。
硬碰硬,是莽夫。
他要的,是釜底抽薪。
秦峰睁开眼,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拉过椅子,坐到宿舍那台嗡嗡作响的旧电脑前。
屏幕亮起,幽白的光映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
他打开了学校图书馆的内部文献检索系统。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冰冷而决绝。
他输入的,不是“基层治理”,不是“权力边界”,也不是任何陆承熟悉的词汇。
他输入了几个毫不相干的词。
【周怀瑾】
【七十年代】
【安西省】
【红星公社】
回车。
屏幕上跳出数以百计的无关信息。
秦峰极有耐心,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他像一个在信息垃圾场里寻找黄金的拾荒人,目光扫过那些蒙尘的数据,不放过任何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时间在流逝。
窗外的天光由亮转暗,最终沉入墨色。
宿舍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终于。
他的鼠标停住了。
在一个几乎无人问津的学术档案角落里,一个被标记为【内部存档】的pdF文件,静静地躺在那里。
文件的标题,是灰暗的宋体字。
《关于“红星公社”城乡一体化改革试点的失败反思》。
文章很短,与其说是论文,更像一份充满了不甘与自责的私人笔记。
作者署名,正是周怀瑾。
发表时间,一九七九年。
秦峰将文档下载,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
三十多年前,时任安西省某地革委会副主任的青年周怀瑾,曾雄心勃勃地主导了一场超前了整个时代的改革试点。
他试图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建立一个理想化的“红星公社”。
然而,那场轰轰烈烈的改革,在时代的洪流与复杂的现实面前,仅仅坚持了不到一年,便以惨败告终。
周怀瑾也因此黯然返京,从此专心治学,再不谈经济实践。
秦峰关掉了文档。
找到了。
这篇尘封了三十多年的文章,不是周老的学术污点。
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一个未竟的理想。
一个终生的遗憾。
陆承想用一篇完美的论文,向周老证明自己拥有多么卓越的“未来”。
而秦峰要做的,是告诉周老。
我懂你的“过去”。
陆承递上的是一份通往神坛的答卷。
秦峰要补上的,是一份迟到了三十年的祭文。
他将那份文档反复看了三遍,直到将其中每一个字都凿进脑海。
然后,他新建了一个文档。
在标题栏上,缓缓敲下了一行字。
《红星之陨:一份来自三十年后的复盘报告》。
他不是要给周老交一份作业。
他要为那位老人,亲手埋葬三十年前的亡魂。
他要用这份三十年的遗憾,铸成自己斩向陆承的第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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