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祖祠那沉重的大门被顾云昭无声推开,阴冷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浓烈的线香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祠堂内光线昏暗,唯有神龛前密密麻麻的白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光,映照着层层叠叠、如同沉默军阵般的牌位。
“开始。”顾云昭言简意赅,黑袍一掠便走向最近一排牌位。
白夜和黑夜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锁链轻响,两人同时闭目,指尖泛起柔和却坚韧的乳白色光晕——光明之神的赐福流淌全身。
她们并未变得肌肉虬结,但纤细的手臂仿佛蕴藏了千钧之力,动作间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流畅感。
三人行动异常谨慎。
每拿起一个落满灰尘的牌位前,都先微微躬身,以示对逝者的尊重。
顾云昭的动作精准得像在拆解炸弹,指尖拂过牌位背面、底座,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刻痕、夹层。
白夜负责检查牌位本身木质是否有异常纹路或孔洞。
黑夜则更细致地观察牌位放置处的灰尘痕迹和香炉灰烬下的蛛丝马迹。
每一个牌位被拿起、检查、再小心放回原处,都伴随着屏息的寂静和落定的微尘。
时间在重复的动作中流逝,汗水浸湿了顾云昭额角的碎发,白夜和黑夜鼻尖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结果却令人沮丧——一无所获。
“桌子。”顾云昭的目光投向沉重如山的供桌。
白夜和黑夜再次催动神力,乳白光芒包裹双臂。
她们一左一右,低喝一声,那需要数名壮汉才能撼动的巨大供桌竟被她们稳稳抬起离地!
顾云云身形如电,瞬间滑入桌底,匕首尖端划过每一寸地面、每一条桌腿接缝,甚至撬开了几块松动的地砖。
下面除了更厚的积灰和几只惊慌逃窜的潮虫,空空如也。
放下供桌,连灰尘都仿佛未曾惊动太多。
黑夜看着顾云昭紧抿的唇线和白夜依旧毫无表情的脸,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下次该请夜先生一起来?我们似乎…找不出关键。”
她承认了思维上的局限。
顾云昭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肃穆又压抑的空间,只吐出四个字:“医生,厉害。”
意思明确:沈言卿的脑子确实比他们更适合解这里的谜题,下次必须带他。
白夜忽然也开了口,清冷的目光在顾云昭身上停了停:“你,我,好像。”
同样寡言,同样行动派。
顾云昭:“嗯。”
表示认同。
黑夜看着这两个“嗯嗯怪”,简直无语凝噎:“……你们俩真是惜字如金,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憋死个人!”
顾云昭、白夜异口同声:“嗯。”
然后默契地转身,走向祠堂后面的小山丘。
黑夜:“……”
她认命地跟上。
三人对这座不算高但植被茂密的小山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白夜身形灵巧地攀上树干,翻查每一个鸟窝和可疑的树洞,抖落无数枯叶。
黑夜则如同扫雷般,用一根捡来的长棍仔细拨开厚厚的腐殖层和落叶堆,不放过任何凸起或凹陷。
顾云昭如同最老练的猎人,锐利的目光扫视岩壁、灌木丛,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山洞入口或人工开凿的痕迹。
汗水浸透了衣衫,荆棘划破了皮肤,但整座山沉默得如同铁板一块,除了自然的痕迹,再无他物。
正午的太阳开始西斜,将三人的影子拉长。
顾云昭站在山顶,望着下方荒凉的西村废墟,果断道:“走。”
目标转向废墟。
西村的破败在阳光下更显凄厉,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惨烈。
三人分头行动,一人负责一片区域。
倒塌的房梁、碎裂的瓦砾、倾倒的土炕…他们在几乎每一间还能看出形状的屋子里,都发现了破碎的枪支部件——断裂的枪托、扭曲的枪管、锈蚀的弹匣。
诡异的是,所有地方都异常“干净”,没有想象中的斑驳血迹,没有腐烂的遗骸,甚至连血腥味都嗅不到一丝,仿佛那些持枪的人只是凭空消失了,只留下冰冷的武器残骸。
直到黑夜在一间相对完好的偏房角落,从一个被老鼠啃穿的破旧炕洞里,掏出了一个油布包裹。
打开层层油布,里面是一封字迹潦草、纸张泛黄的信。
而更让三人心中一凛的是,这间屋子的位置,如果以村子那条无形的中轴线为镜面,其镜像点,恰好对应着他们昨夜藏身的那间东村小土坯房!
顾云昭小心展开信纸,借着破窗透入的光线,三人凑近细看:
“秀兰吾妻:
鬼子围村三日,弹尽粮绝。电台已毁,密码本藏于老槐树第三根分叉朝东的树洞里。若…若我回不来,带娃儿往北山跑,别回头!
告诉爹娘,儿不孝。
告诉娃儿,他爹是打鬼子的好汉!
永别了!
陈大山 绝笔”
字迹力透纸背,带着浓烈的不甘与决绝。
信没有日期,但传递的信息令人窒息——围困、死战、最后的嘱托。
顾云昭默默将信收起。白夜指向屋后那片区域:“地道。”
三个疑似地道入口的深坑在枯草掩映下显露出来。
顾云昭率先跃入其中一个,白夜黑夜紧随其后。地道内狭窄、潮湿、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腐烂植物气息。
顾云昭在前,匕首在黑暗中划出微弱寒光探路,白夜黑夜的锁链在身后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作为呼应。
他们几乎是匍匐前进,一寸寸摸索着潮湿冰冷的洞壁和地面。
黑暗的地道如同怪物的食道,吞噬着光线和声音。
在岔路口,顾云昭凭借对空间和方向的敏锐直觉选择路径。
他们又陆续找到:两颗同样底带菊纹的锈蚀子弹;一截完全扭曲变形、无法使用的破旧步枪枪管;以及另外两封同样字迹潦草、内容绝望的遗书。
其中一封甚至只写了半截,就被某种力量强行中止,信纸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撕裂痕迹,信纸上还沾着几片早已干涸发黑的枯叶,仿佛写信人倒下时溅落的血迹浸染了落叶。
当顾云昭将最后一片沾血的枯叶小心地放入油布包时,一直沉默的白夜忽然抬头,望向地道入口的方向——那里透进来的光线,已经变成了浓重的、带着不祥血色的橙红!
“天快黑了。”白夜的声音在狭窄地道里异常清晰。
顾云昭立刻收起所有发现,动作快如闪电:“走?”
询问的目光扫向两姐妹。
黑夜看着手中沉重的油布包,还有深不见底的地道深处,犹豫了一瞬:“还有一点时间,要不要再往前探探?或许…”
“不。” 顾云昭斩钉截铁,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危险的本能在疯狂预警。
白夜也立刻摇头,言简意赅:“No。”
黑夜看着这两个行动派兼生存派,只能叹气:“行行行,听你们的,回去!”
她也知道轻重缓急。
三人不再耽搁,如同三道离弦之箭冲出地道。
外面,残阳如血,将整个废墟涂抹上一层凄艳诡异的红光。
远处的东村,孩童的嬉闹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快!”顾云昭低喝一声,不再保留。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贴地飞掠的黑色闪电,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在残垣断壁间纵跃如飞,带起呼啸的风声。
白夜和黑夜身上的乳白光晕再次亮起,光明之神的赐福尚未完全消退,赋予了她们惊人的弹跳力和耐力。
她们的身影如同两道灰色的流光,锁链在身后绷得笔直,紧紧追随着前方的顾云昭,速度快得在身后拉出模糊的残影。
三道身影如同撕裂暮色的利刃,在血色夕阳下狂奔。
他们掠过荒凉的西村废墟,穿过死寂的中轴区域,扑向那象征着安全的东村边缘!
风声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当他们终于看到那间熟悉的、紧闭着的小土坯房轮廓时,天色已经暗得如同蒙上了一层灰蓝的幕布。
更让他们心头一紧的是,方逸眠正站在门口,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板上,似乎正准备关门!
“等等!!” 黑夜用尽全力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急速奔跑而带着嘶哑。
方逸眠猛地回头,看到三道裹挟着烟尘和暮色疾冲而来的身影,脸上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搭在门板上的手也松开了。
他侧身让开门口,脸上带着惯有的、劫后余生般的调侃笑意,声音在渐浓的暮色中格外清晰:
“哟!三位探险家踩着夕阳的尾巴凯旋啦?再晚一秒,我这门可就真关上了!快进来,就等你们开‘故事会’了!”
他身后,土坯房的门缝里透出温暖而微弱的油灯光芒,如同黑暗汪洋中最后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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