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大厅内，星光与木质纹理构成的“守夜人”静立讲台之后，那两团星系般的目光注视着刚刚通过第一重考验的陆言，无喜无悲，只有亘古的淡漠。
“第二重考验。”守夜人的意念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波澜，“重构规则的残章。”
它手中的“时间溪流”手杖再次轻点讲台。这一次，没有狂暴的规则风暴，只有三片如同破碎镜面般的、闪烁着不稳定微光的规则碎片，缓缓漂浮到陆言面前。这些碎片内部的规则结构支离破碎，充满了逻辑断层和能量乱流，仿佛随时可能彻底湮灭。
“它们曾是某个完整规则的一部分，因‘污染’或‘冲击’而崩坏。修复它们，展示你不仅能看到规则的韵律，更能理解其内在的构架与逻辑，赋予混乱以秩序。”
这比第一重考验更加困难。感知韵律更多是直觉与天赋，而重构规则则需要扎实的、对规则底层逻辑的深刻理解与构建能力。这需要的是“创造”而不仅仅是“共鸣”。
陆言凝视着那三片规则碎片，【规则之眼】全力运转，观察者权限被提升到极致。他的视野虽然依旧模糊，但此刻，规则的线条与节点在他“眼中”却比任何视觉图像都更加清晰。
他伸出手指，没有直接触碰碎片，而是凌空虚划。他的指尖流淌出细微的、由自身精神力量模拟出的规则线条，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小心翼翼地探入第一块碎片的断裂处。
他需要分析出这块碎片原本的规则属性（是定义“能量传导”还是“信息加密”？），推演出其完整的结构模型，然后找到最合理的方式，用自身的力量作为“粘合剂”和“填充材料”，将其断裂的规则线条重新连接、修补，恢复其基本功能。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他的额头再次渗出汗水，修补规则所带来的精神负荷，远比对抗或引导规则要大得多。他仿佛一个考古学家，在修复一件绝世珍宝的碎片，必须对它的材质、工艺、结构了如指掌，任何一点微小的错误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甚至引发碎片彻底崩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厅内寂静无声，只有陆言指尖规则流动时发出的微弱嗡鸣。苏小婉等人紧张地看着，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周明看着陆言那专注而艰难的侧影，眼神复杂。他脑海中不时闪过那枚棱晶带来的逻辑噩梦，以及那仿佛源自系统根源的“bUG”低语。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这样的修补……真的有意义吗？如果系统本身从根子上就是错的，修补这些边角料又有什么用？或许……摧毁重建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甩了甩头，试图将其驱散。
就在这时，第一块规则碎片在陆言的努力下，发出一阵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内部混乱的能量流被导正，破碎的线条被重新连接，虽然不复最初完美，但已经形成了一个能够自主运转的、稳定的微型规则结构。
成功了！
陆言没有停歇，立刻开始修复第二块，然后是第三块。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对规则的理解在实践中的飞速提升。当他将最后一块碎片修补完成，使其散发出温润的规则辉光时，整个人几乎虚脱，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苏小婉及时扶住。
三块规则碎片如同被赋予了新生，围绕着陆言缓缓旋转，散发出感激与顺从的波动。
守夜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那由规则构成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但笼罩大厅的沉重威压，似乎减轻了一丝。
“洞察与重构……你确实与那些只知掠夺和破坏的‘访问者’不同。”它的意念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可以称之为“认可”的情绪。
“那么，现在您可以告诉我们，关于‘伪装者’和规则锚点的信息了吗？”陆言稳住气息，急切地问道。他感觉到，周明的状态不太对劲，必须尽快获取关键信息。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又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约束对抗。
“‘伪装者’……”它的意念变得低沉而肃穆，“它并非你们想象中的、来自塔外的单一入侵个体。它更像是一种……‘概念性的病毒’，一种能够扭曲、模拟并最终取代原有规则的‘高维模因’。”
“它的可怕之处在于，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它可以是一段被污染的知识，一道扭曲的指令，甚至……是潜伏在某个‘访问者’内心深处的阴影与欲望。它通过‘低语’进行传播，放大裂痕，扭曲认知，最终将目标转化为它的‘代理’或‘容器’。”
陆言心中巨震！难怪之前感觉“伪装者”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捉摸！它竟然是一种可以感染任何智慧存在的“模因病毒”！
“那规则锚点呢？”叶哲衡追问道。
“规则锚点，是维系塔与污染核心之间脆弱平衡的支柱，也是‘净化协议’的能量节点。它们的位置……”守夜人的意念忽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干扰，“……被加密了，连同通往第四层‘控制中枢’的路径一起，被封存在图书馆最深处……需要特定的‘钥匙’和……‘献祭’才能开启。”
献祭？众人心头一凛。
“至于‘伪装者’的弱点……”守夜人的意念继续传递，但变得更加断续，“它依赖于对现有规则的‘扭曲’与‘模拟’……纯粹的、未被污染的‘创造’与‘洞察’，是它难以完全复制的……但它的‘低语’无孔不入，你们之中……”
它的意念猛地一顿，那两团星系般的目光骤然转向周明的方向！
“……裂痕已被标记。‘低语’……已经响起。”
几乎在守夜人话音落下的同时，周明猛地抱住了头，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和挣扎的神色！他眼中再次闪过混乱的数据流光，低声嘶吼道：“不……不是那样的……修复是徒劳的……只有……只有理解终极的‘虚无’，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否定”与“虚无”意味的规则波动，从周明身上散发出来！
守夜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维持它现身的力量正在急速消耗。
“考验……通过……信息……已给予……”
“警惕……身边的……阴影……”
“欲知前路……需付……规则之代价……”
它的意念越来越微弱，最终，连同那座讲台一起，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圆形大厅恢复了空荡，只留下守夜人最后的警告在众人脑海中回荡。
陆言脸色难看地看着痛苦挣扎的周明，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讲台。
“伪装者”的真相比想象的更可怕。
而通往下一层的道路，则需要“献祭”。
更糟糕的是，那无孔不入的“低语”，似乎已经找到了他们团队中最脆弱的那个环节。
苏小婉和叶哲衡试图安抚周明，龙影则警惕地握紧了剑。
陆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
真相的碎片已经到手，但前路的迷雾却似乎更加浓重了。
（第三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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