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英带来的紧急军情,如同在刚刚平静些许的雍城宫池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嬴驷牵着嬴渠梁的手,大步走向咸阳宫正殿。孩童的小手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但看着祖父挺拔而沉稳的背影,他用力抿着嘴,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殿内,早已乱作一团。方才还在为庶长嬴罃倒台而各自盘算的群臣,此刻被更直接、更致命的威胁攫住了心神。五万魏军!由名将龙贾亲自率领!这对于刚刚经历石门之败、国力凋敝的秦国而言,无疑是泰山压顶。
“君上!魏军来势汹汹,龙贾更是善战之辈,我大新败,兵疲民困,如何能挡?不如……不如暂且遣使,割让洛水以东之城邑,以求喘息之机啊!” 一名身着华丽深衣的老臣率先出列,声音带着惶恐,正是此前与杜挚交往甚密的大夫甘龙。他虽未直接参与刺杀,但向来主张对魏妥协。
“割地?” 另一名武将模样的臣子立刻反驳,满脸怒容,“我老秦人血战方休,岂能未战先怯?石门血仇未报,还要将先君浴血守护的土地拱手让人?臣请战!”
“请战?拿什么战?军中尚有几分粮草?武库还有几件完好的甲胄?” 一名文臣冷笑,“逞一时血勇,若再遭大败,我秦国便有亡国之危!”
主和与主战两派顿时吵作一团,声音几乎要掀翻殿顶。嬴渠梁被这阵仗吓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抓紧了祖父的手指。
嬴驷面无表情,牵着孙儿,一步步踏上御阶,在那张冰冷的君座上坐下,将嬴渠梁安置在自己身侧。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睛,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或激动、或惶恐、或激愤的脸。
他的沉默,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逐渐压过了殿内的喧嚣。争吵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目光都重新汇聚到这位刚刚归来便接连掀起波澜的君主身上。
“吵完了?” 嬴驷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寡人还以为,这里是西市的菜场。”
略带讽刺的话语让一些大臣面露尴尬。
甘龙深吸一口气,再次出列:“君上,非是臣等畏惧死战,实乃国力悬殊,为社稷存续计,暂避锋芒,方为上策啊!昔日我秦亦多次割地求和,方能……”
“方能如何?” 嬴驷打断了他,目光如刀,直刺甘龙,“方能苟延残喘至今,被山东列国视为蛮夷,动辄欺凌?甘大夫,你是否忘了,每一次割地,换来的并非和平,而是魏人更深的贪婪和我秦人更多的血泪!”
他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金铁交鸣的铿锵之力:“石门之战,我大秦儿郎血染沙场,埋骨他乡!他们的英灵尚未安息,尔等却要在这里,商议将他们用性命守护的土地,拱手送给仇敌?尔等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忠魂!有何面目,面对雍城内外翘首以盼的秦人父老!”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甘龙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也说得那些主战派将领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提剑杀奔前线。
“魏人,是虎狼!对虎狼示弱,只会让它觉得你更加可口!” 嬴驷走下御阶,来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视群臣,“今日割一城,明日它便要你十城!今日求和,明日它便敢让你称臣!我秦国可以战败,可以流血,但脊梁骨,不能弯!”
他顿了一顿,话锋微转,语气变得沉稳而充满算计:“当然,龙贾五万大军,确为劲敌。正面决战,非智者所为。”
这话让主和派又升起一丝希望。
然而嬴驷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彻底懵了。
“龙贾劳师远征,粮草转运漫长,此为其一。其军虽众,多为步卒,利于阵战,拙于山林险隘,此为其二。魏王多疑,龙贾久战不下,国内必有掣肘,此为其三。”
他每说一句,殿内便安静一分。这些分析,并非无人想到,但从这位刚刚死里逃生、看似只会逞血气之勇的君主口中如此清晰、有条理地说出,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说服力。
“故,寡人之策,非正面决战,亦非屈膝求和。” 嬴驷的声音带着强大的自信,“乃凭我秦国山川之险,壁垒之固,以空间换时间!命边境各邑寨,坚壁清野,据险固守,绝不浪战!同时,派遣精锐轻兵,不断袭扰其粮道,疲惫其师,猎杀其斥候,让其五万大军,如同陷入泥潭的蛮牛,空耗力气!”
他看向车英:“车英!”
“臣在!” 车英轰然出列,甲叶铿锵。
“寡人命你为破魏都尉,可在军中遴选悍勇士卒,组建‘锐士’营,专司游击袭扰之事!一应军需,优先配给!你可能做到,让那龙贾寝食难安?”
“诺!” 车英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仿佛又回到了跟随君上在山林间猎杀庶长死士的那一刻,“臣必让魏狗知道我秦剑之利!”
“此外,” 嬴驷目光再次扫过文官队列,“寡人要在一月之内,看到足以支撑三万大军作战两月的粮草军械!甘大夫,你既关心国用,此事,便由你牵头督办,若有延务,军法从事!”
甘龙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却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能躬身领命:“老臣……遵旨!”
嬴驷这一手,既用了主战的车英,又堵住了主和的甘龙的嘴,还将最艰巨的后勤任务压给了他,其政治手腕,让群臣无不心凛。
策略已定,人员已分,整个国家的战争机器,开始围绕着嬴驷的意志缓缓开动。原本惶恐不安的气氛,被一种紧张却有序的战意所取代。
退朝后,嬴驷带着嬴渠梁回到后宫。
“祖父,我们……能打赢吗?” 嬴渠梁仰着头,小声问道。今天的朝会,让他见识了风浪,也看到了祖父如何驾驭这风浪。
“战场上没有绝对的必胜。” 嬴驷摸了摸他的头,语气缓和下来,“但为君者,未战先虑败,可也;未战先怯,不可。我们要做的,是运用智慧和勇气,将胜利的可能,放到最大。”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而且,谁说我们只有山川之险和游击之术?”
他心中默念,系统界面浮现。【商城】图标依旧是灰色,但【背包】里,还静静地躺着那份【初级火药配方】。袭扰粮道?或许,可以给魏军一点更“深刻”的纪念。
然而,就在他思忖如何将火药更有效地应用于战场时,黑伯的身影再次如鬼魅般出现。
“君上,关于那批弩机,又有新发现。” 黑伯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老奴顺着那支‘商队’的线索追查,发现他们最后消失的方向,并非魏国,而是……秦国境内,陇西戎狄活动的区域。而且,似乎有证据表明,庶长嬴罃与杜挚,在更早的时候,都与陇西的义渠部族,有过秘密接触。”
嬴驷的瞳孔骤然收缩。
陇西戎狄!义渠!
外有魏国五万大军压境,内有神秘势力与桀骜不驯的戎狄部族暗中勾结?
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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