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庭湖那个弥漫着鱼腥味和水汽的乌篷船里钻出来,朱怡贞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次灵魂的洗礼和充能。
顾慎言还活着!安全了!这个认知像一针强效兴奋剂,注入了她疲惫不堪的四肢百骸。
但当她重新踏入76号那阴森的大门,感受到背后那道如影随形的冰冷视线时,所有的兴奋瞬间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孤寂的清醒。
“戏,还得继续演下去。而且,是独角戏。”
林楠笙把她调到身边,就是最大的怀疑。她必须用滴水不漏的表演,来应对这无时无刻的审视。而“悲伤”,是她此刻最合理、也最有力的武器。
回到行动科那个“透明”工位,朱怡贞立刻进入了状态。
她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属于“已故”顾慎言的卷宗副本,仿佛灵魂出窍。
她的肩膀微微塌着,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肉眼可见的低气压中。
林楠笙从站长办公室回来,经过她工位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她泛红的眼圈(湖边风吹的,加上情绪激动)、略显凌乱的刘海(逃跑时弄乱的)、以及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朱怡贞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但她没有抬头,反而像是被惊扰了一般,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然后飞快地低下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喃喃道:
“对不起,林科长……我……我马上工作……”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伸手去拿最上面的一份档案袋,手指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笔筒,哗啦一声,笔散落一地。
她像是被这声音吓到,猛地一颤,然后慌忙蹲下去捡,动作慌乱又笨拙,捡起这支掉了那支,越急越乱,最后干脆蹲在那里,肩膀微微抽动起来,发出极力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完美!情绪到位,动作自然,细节满分!老娘这演技,不去拍电影真是屈才了!”
朱怡贞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疯狂打call,一边继续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因目睹同事惨死而精神受创、触景生情”的小可怜。
林楠笙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他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斥责,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审视的光芒闪烁不定。
是真实的悲伤?还是刻意表演的脆弱?他无法立刻判断。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副样子,非常符合一个初次经历残酷、心理承受能力有限的年轻女性的反应。
“把东西收拾好。”最终,他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便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朱怡贞心里松了口气,“第一关,混过去了!但持久战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朱怡贞将“悲伤”与“敬业”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上演了一出感人肺腑(自认为)的独角戏。
“悲伤”表现一: 工作效率“滑坡”。 她依旧每天准时上班,但处理卷宗的速度明显变慢,时常对着某一份文件发呆,眼神飘忽,仿佛透过纸张看到了那个在爆炸中“灰飞烟灭”的身影。
有时,她会突然停下笔,眼眶泛红,然后迅速低下头,用力眨眨眼,逼回眼泪,再继续工作。这种努力克制悲伤、坚守岗位的形象,博得了科里一些不明真相同事的同情。
“悲伤”表现二: 回避“敏感”话题。 当有其他同事(尤其是王世安那边的人)故意在她面前提起码头爆炸案或者顾慎言的“污点”时,她会立刻脸色煞白,低下头,紧紧咬住嘴唇,手指绞在一起,表现出极大的痛苦和回避。
如果对方追问,她甚至会猛地站起来,丢下一句“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然后仓皇逃离。“不是心虚,是‘伤心’过度!”
“悲伤”表现三: 制造“睹物思人”的细节。
她“无意中”被发现,在某个加班到深夜的晚上,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对着窗外出神,手里还捏着一块……顾慎言以前偶尔会分给她的、那种老式水果糖的糖纸(她提前准备好的道具)。
被同事“撞见”后,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糖纸藏起来,慌慌张张地解释:“没……没什么……捡的……” 这种欲盖弥彰的举动,更加坐实了她对顾前辈的“怀念”和“悲伤”。
“悲伤”表现四: 身体“垮掉”。 她开始“食欲不振”,午饭经常只扒拉几口就放下,人也肉眼可见地“清减”了些,脸色总是带着点苍白。
偶尔还会“头晕”,需要靠在椅子上休息片刻。完全是一副忧思过重、身心俱疲的模样。
这些表演,丝丝入扣,细节饱满,情绪层层递进。她成功地在周围人心中塑造了一个“善良、脆弱、重感情、因目睹死亡而深受打击”的朱怡贞形象。
甚至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王世安,某次撞见她对着顾慎言空荡荡的办公室门口红眼圈时,都难得地没有找茬,只是冷哼了一声走开了。(王世安内心:吓破胆的小鹌鹑,量她也翻不起浪。)
然而,最大的考验,始终来自玻璃隔断后面的那双眼睛。
林楠笙依旧沉默寡言,布置任务,检查进度,目光锐利如常。
但他对朱怡贞的“悲伤”,似乎采取了一种……默许甚至略带“宽容”的态度?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进行高频次的、咄咄逼人的突击提问,也没有严厉催促她加快工作进度。有时看到她脸色特别差,甚至会破天荒地让她提前下班“回去休息”。
这种变化,让朱怡贞心里更加毛骨悚然。“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他真的有点信了?或者,他在憋什么更大的招?”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表演得更加卖力。
这天下午,林楠笙把她叫进办公室,递给她一份需要誊写的报告。朱怡贞接过文件,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身体好些了吗?”林楠笙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问题却出乎意料。
朱怡贞心里一紧,“关怀?试探?” 她迅速调整表情,抬起头,挤出一个勉强的、带着感激和疲惫的微笑:“好……好多了,谢谢林科长关心。” 眼神却不敢与他对视,飞快地垂下。
林楠笙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我见犹怜的样子,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忽然换了个话题:“顾先生的追悼会,安排在三天后。站里要求各部门派代表参加。你……想去吗?”
“重磅炸弹!终极考验!” 朱怡贞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去?面对顾慎言的“遗像”和“骨灰盒”(肯定是空的),她能不能控制住情绪?
会不会露出马脚?不去?显得太冷漠,不符合她重情重义的人设!
电光石火之间,她做出了决定。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剧烈颤抖,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哭出来,声音破碎而坚定:
“我……我去!顾先生……他……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虽然……虽然最后……但我应该去送送他……” 说完,她立刻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流泪。
这番表演,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将一个对前辈心存感激、又对其“晚节不保”感到痛心、但仍愿尽最后心意的复杂心理,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楠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探究,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怜悯?
“好。”他最终只说了这一个字,“出去吧。”
朱怡贞如蒙大赦,低着头,抹着眼泪,快步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过关了?还是……他根本不信,只是在欣赏我的表演?”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林楠笙拿起桌上那份朱怡贞刚刚送来的、她之前整理的卷宗摘要。
他翻到某一页,看着上面一行娟秀中略带颤抖的字迹——那是朱怡贞在“悲伤”状态下,抄录的关于顾慎言某次行动的报告。
在报告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用极细的笔,下意识地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圆圈,又迅速用笔涂掉了,几乎看不出来。
林楠笙的指尖,在那个被涂掉的圆圈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幽深如古井。
“朱怡贞……你的悲伤,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顾慎言……你真的,死了吗?”
一场围绕着“死亡”而展开的、更加惊心动魄的心理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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