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那场以光影图表和《好运来》为武器的奇异“答辩”，如同一场强烈的精神地震，余波在紫禁城乃至整个北京城中久久回荡。李小满以超越时代的“可视化”手段，将严党贪腐的庞大网络与触目惊心的细节，赤裸裸地烙印在了每一位在场官员的脑海中。然而，最终的裁决之剑，依旧高悬于九天，握在那位深居西苑、心思难测的嘉靖皇帝手中。
朝会散去后，嘉靖并未立刻返回精舍炼丹，而是独自一人，在空旷而冰冷的奉天殿内，久久徘徊。那束光，那些图表，那些在欢快乐曲伴奏下报出的天文数字，如同鬼魅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走到龙椅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鎏金扶手，仿佛能感受到这龙椅之下，帝国根基被蠹虫啃噬时传来的细微震动。
“数百万两……堪比朕之内帑……严嵩……严世蕃……”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被冒犯了的帝王之怒在缓缓积聚。他可以容忍臣子争权，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默许某些“潜规则”，但如此系统性地、近乎公开地将国库视为私产，这是对他皇权赤裸裸的掠夺和蔑视！
但嘉靖毕竟是嘉靖，他的多疑与深沉，不会因一场演示而完全消除。他需要最终的、无可辩驳的、能彻底点燃他怒火与杀机的“Final Evidence”（最终证据）。
就在这时，冯保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手中捧着一个不起眼的、却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铁匣。
“皇爷，徐阶与李小满，联名密呈此物。言称……此乃关乎海疆安危、国体荣辱之绝密。”冯保的声音压得极低。
嘉靖目光一凝，落在那个铁匣上。“打开。”
冯保小心翼翼地打开铁匣，里面没有光影，没有音乐，只有几封看起来有些陈旧、甚至边缘略有磨损的书信。但嘉靖只看了一眼信纸的材质和上面特殊的火漆印记残痕，瞳孔便微微收缩。他拿起最上面一封，展开。
信的内容，是用一种半文不白、夹杂着些许倭人用语习惯的汉文写成，但其核心意思，清晰得令人发指！信中明确提到了“借沿海某处荒岛暂泊”、“处理一批南洋来的‘硬货’（指赃物）”、“愿以明军巡防日程相报”等语！落款处，是一个倭寇集团中颇为知名的头目代号，而收信方的指代，虽未直书其名，但其中提及的几位中间人、约定的暗号，与之前李小满图表中展示的严党核心关联网络中的几条线，完美重合！
更重要的是，信中隐约透露出的几次“合作”时间点，恰好与东南沿海几次重要的、未能抓住倭寇主力的军事行动时间吻合！
嘉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贪腐，动摇国本；通倭，则是叛国！是将朱明王朝的安危，将他嘉靖皇帝的身家性命，置于险地！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底线！
他又快速浏览了另外几封信，内容大同小异，皆是严世蕃心腹与倭寇之间关于销赃、情报、乃至暗示未来更大“合作”空间的密谋。铁证如山！这不是构陷，这是严党自己留下的、无法抵赖的罪状！
“好……好一个严世蕃！好一个‘严阁老’！”嘉靖的声音如同从冰窖中挤出，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猛地将信纸拍在御案之上，胸膛剧烈起伏。
最后一丝犹豫，在此刻烟消云散。所有的权衡、所有的帝王心术，在这赤裸裸的叛国证据面前，都显得多余。他需要做的，只剩下唯一的一件事——
清除缓存（clear cache）！将这个盘踞在帝国肌体上数十年的毒瘤、这个窃国通敌的“恶性程序”，连同其所有的关联文件和运行痕迹，彻底、干净地清除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殿的污浊之气都吸入肺中，再化作雷霆之怒喷薄而出。
“冯保！”
“奴才在！”冯保感受到皇帝身上那从未有过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传朕旨意！”嘉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
“第一，革去严嵩一切功名、爵位，即刻逐出京师，其家产，全部抄没充公！一应家眷，严加看管，待审！”
“第二，严世蕃，欺君罔上，贪墨国帑，勾结倭寇，罪证确凿，着即移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从严从重，绝不姑息！其党羽，按图索骥，一体拿问！”
“第三，着徐阶、李小满，会同锦衣卫、东厂，即刻查抄严府、严世蕃府邸及所有关联产业！凡账册、文书、信件，一纸一片，皆需登记造册，呈报御前！”
“第四，昭告天下，列数严党罪状，以儆效尤！”
一道道旨意，如同最精准的“删除指令”，从嘉靖皇帝口中发出，通过司礼监的宦官，迅速传向内阁，传向刑部，传向锦衣卫衙门……整个帝国的暴力机器，在这一刻，被全面激活，目标直指那座曾经权倾朝野的府邸和其遍布朝野的党羽。
当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如狼似虎地冲入严府时，严嵩正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摆着一杯早已冰凉的茶。他看着那些如入无人之境的兵丁，听着女眷的哭泣和器皿被打碎的声音，浑浊的老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他没有挣扎，没有咆哮，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朽木。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皇帝最后的“mit”（提交），不是对他多年“辅佐”的认可，而是对他政治生命的最终判决，是将他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最终代码。
而在诏狱深处的严世蕃，接到圣旨时，先是疯狂地大笑，继而转为歇斯底里的咒骂，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
李小满站在严府门外，看着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有一种沉重的释然。他脑海中仿佛响起了笔记本硬盘最终停止转动的那声轻微“咔哒”声。一个旧的时代，一个腐朽的“系统”，随着这最后的“清除”指令，正在缓缓落下帷幕。
嘉靖皇帝的“Final mit”，如同玉音落槌，为这场持续数年、波及整个帝国上下的政治风暴，画上了一个血腥而彻底的句号。大明的天空，仿佛被这场雷霆暴雨洗涤过一般，暂时露出了一线新的光亮。而在这光亮之下，新的挑战、新的征程，也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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