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办公室的油灯忽明忽暗,把墙上 “为人民服务” 的标语照得歪歪扭扭。李秀兰攥着衣角站在屋中央,粗布褂子上还沾着下午跑回家时蹭的泥土,手心的汗把补丁都泡软了。
“秀兰啊,坐。” 村支书往竹椅上一靠,手指敲着桌面的搪瓷缸,里面的茶叶根沉在底,“承包土地的事,你考虑得咋样了?”
李秀兰没坐,喉咙发紧:“支书,那地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不能给。”
“祖上传下来的?” 村支书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掏出张纸,“这是乡里的文件,说你家这块地涉嫌非法侵占,限三天内交出,不然就强制执行。”
纸上的红章刺得人眼晕,李秀兰认得那不是正规文件,边角的折痕里还夹着根烟丝。可她不敢戳破,下午戴墨镜的男人已经放话,柱子在城里的案子 “可大可小”,就看她识不识趣。
“我男人不是纵火犯。” 她的声音发颤,“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 村支书站起身,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我倒是能帮你递句话,城里的朋友说了,只要你签了土地转让协议,再……” 他故意顿住,眼睛在她身上溜来溜去。
李秀兰的后背瞬间爬满寒意,攥着衣角的手掐进肉里。她想起王奶奶说的,村支书年轻时就调戏过邻村的小媳妇,后来被人家男人打了一顿,没想到老了还这么龌龊。
“我不签。” 她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要地没有,要命一条。”
“命?” 村支书逼近一步,酒气喷在她脸上,“你死了,小军咋办?村支书虎视眈眈,城里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再说你男人……” 他从兜里掏出张照片,摔在桌上,“这是刚送来的,你自己看。”
照片上的柱子被绑在铁架上,左胳膊的石膏碎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淌着血。李秀兰的呼吸瞬间停了,手指抖得抓不住东西,照片的边角割得手心生疼。
“他还嘴硬,说藏了刘老板的罪证。” 村支书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再犟下去,下次送来的就是手指头了。”
“你不是人!” 李秀兰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就砸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粗糙的手掌像铁钳,捏得她骨头都要碎了。
“我给你指条明路。” 村支书把脸凑到她耳边,声音黏糊糊的,“今晚陪我,土地的事我帮你压下去,你男人也能少受点罪。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说,可眼里的贪婪和威胁像针一样扎进李秀兰心里。她看着桌上柱子带血的照片,又想起小军抱着她哭的样子,心口像被大锤砸过,疼得喘不上气。
油灯 “噼啪” 爆了个灯花,照亮她眼角的泪。柱子,对不起。她在心里默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我答应你。” 三个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村支书的手立刻松了,脸上堆起恶心的笑:“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早就跟你说过,别太犟……”
“你先保证我男人和孩子没事。” 李秀兰偏头躲开,声音冷得像冰,“还要把那份假文件烧了。”
“烧,现在就烧。” 村支书慌忙去拿打火机,把那张纸点燃。火苗舔着纸边,映出他扭曲的脸,也映出李秀兰眼里的绝望。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抖得像风中的玉米叶。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在她鬓角的白发上 —— 才三十五岁的人,这几个月熬得像五十岁。
“柱子,俺对不住你。”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说,眼泪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当年结婚时,柱子在老槐树下发誓,要让她一辈子不受委屈。可现在,她却要为了救他,背叛这个誓言。
村支书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时,她猛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大腿,用疼痛保持清醒。她想起柱子第一次给她买的红头巾,想起军娃出生时他傻呵呵的笑,想起三亩地里两人一起弯腰割麦的身影…… 这些画面像刀子,一刀刀割着她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油灯终于灭了。黑暗里,李秀兰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任由摆布。只有眼角的泪,还在无声地淌,浸湿了身下的草席......
鸡叫头遍时,她才拖着疲惫不堪身子走出村支书家。露水打湿了布鞋,凉丝丝的渗进脚底,像踩着冰碴子。路过老槐树时,她看见树影里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是小军。
“妈!” 孩子扑过来,手里攥着个热乎乎的菜窝窝,“我跟奶奶说你去支书家办事,奶奶让我给你送吃的。”
李秀兰蹲下来抱住儿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泪。军娃身上的皂角味,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温暖。
“妈没事。” 她的声音哑得像破锣,“我们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李秀兰看着东方的启明星,忽然想起柱子说过,人在最难的时候,看看星星就有盼头了。可现在,星星在她眼里模糊成一片,只剩下无尽的黑。
她不知道这样的委曲求全能不能换来家人的平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面对柱子。她只知道,从今晚起,她心里有了个再也无法对人言说的秘密,像根毒刺,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时不时地冒出来,扎得她鲜血淋漓。
快到家门口时,她看见王奶奶站在院墙外,手里攥着根拐杖,眼睛红红的。老太太没说话,只是往她手里塞了个热鸡蛋,然后转身慢慢往家走,背影在晨光里佝偻成一团。
李秀兰握着温热的鸡蛋,忽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声被晨雾裹着,散在寂静的村道上,像头受伤的野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舔舐着流血的伤口。
她不知道,此刻在村支书家的后窗,戴墨镜的男人正举着相机,拍下她踉跄的背影。而相机里,还存着另一张照片 —— 柱子藏在工地废墟里的真正账本,上面清晰地记着,村支书收受刘老板贿赂的明细,整整三页纸。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李秀兰,还不知道自己用屈辱换来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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