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在黑黢黢的乡道上颠簸，车轮压过碎石子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丫丫靠在桂英怀里睡得沉，小拳头还攥着桂英的衣角，呼吸均匀得像春日里的微风。柱子握着桂英的手没松开，她的手不算暖，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劲，把他心里的慌慢慢压了下去。
“再往前过了那片杨树林，就到李哥亲戚家了。” 车夫老王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疲惫，“这夜路不好走，你们坐稳些，别摔着孩子。” 桂英点了点头，把丫丫往怀里又紧了紧，抬头看向柱子，月光下，他的侧脸绷得紧，眼底还藏着刚才被追的后怕。
“别担心，快到了。” 桂英轻声说，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柱子转过头，看见她眼里的温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裹住，暖烘烘的。他想起刚才在客店，她把蝴蝶藏进布包的样子，想起她给自己熬药时的认真，突然觉得，就算一辈子这样逃亡，只要有她在，好像也没那么难。
可没等他再多想，前面突然传来 “嘎吱” 一声 ， 三轮车的前轮陷进了路边的泥坑，老王头使劲蹬着脚蹬，车却纹丝不动，反而往旁边歪了歪，差点翻过去。柱子赶紧伸手护住桂英和丫丫，自己的胳膊却被车把撞了一下，疼得他皱紧了眉。
“咋这么倒霉！” 老王头跳下车，蹲在泥坑边叹气，“这泥太深，得找根木头垫着才能把车弄出来。” 柱子也跟着下车，刚想帮忙，却听见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接着是隐约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男人的吆喝 ， 是王老板的手下！他们竟然追来了！
“快上车！先躲进杨树林！” 柱子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赶紧把桂英和丫丫往车上扶。可三轮车陷在泥里，怎么也推不动，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还能听见有人喊：“那辆三轮车！拦住它！别让姓赵的跑了！”
桂英抱着丫丫，脸色白得像纸，却突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个布团，塞到柱子手里：“这是我攒的钱，你拿着，带着丫丫往树林里跑，我去引开他们！” 柱子愣了愣，没接那布团：“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要走一起走！”
“来不及了！” 桂英的眼泪掉了下来，却把丫丫往柱子怀里塞，“你带着丫丫去李哥亲戚家，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要是我没回来…… 你就好好照顾丫丫，别让她受委屈。” 她说完，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还故意喊了声：“姓赵的在这儿！快来抓我啊！”
“桂英！” 柱子想追上去，怀里的丫丫却醒了，哭着喊 “娘”，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脚步声越来越近，老王头赶紧拉着柱子：“兄弟，别傻了！先带孩子躲起来！你媳妇是个好人，肯定能没事的！” 柱子咬着牙，看着桂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眼泪终于掉下来，抱着丫丫钻进了杨树林。
树林里的树枝刮得人脸上疼，丫丫还在哭，柱子却只能死死捂住她的嘴，怕被发现。他躲在一棵粗杨树后面，听见远处传来桂英的喊声，还有男人的骂声，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起桂英给自己熬药的样子，想起她把蝴蝶藏进布包的样子，想起她刚才塞钱给自己时的眼神，心里满是愧疚 —— 他竟然让一个女人为了他冒险。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和骂声渐渐远了。柱子抱着丫丫，跌跌撞撞地从树林里出来，刚想去找桂英，却看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 ， 是桂英！她的衣服被树枝刮破了，脸上还有道划痕，却还是抱着个布包，看见柱子，眼里立刻亮了起来。
“桂英！” 柱子赶紧跑过去，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声音发颤，“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桂英靠在他怀里，眼泪掉下来，却笑了：“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他们追了我一会儿，没追上，就走了。” 她把布包递给他，“我把他们引到别的路上去了，咱们快去找老王头，赶紧去李哥亲戚家。”
柱子看着她脸上的划痕，心里又疼又暖，伸手帮她把脸上的泥擦掉：“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要走一起走，我不能没有你。” 桂英点了点头，靠在他身边，抱着丫丫，三人一起去找老王头。还好老王头已经把三轮车弄出了泥坑，看见他们没事，松了口气：“赶紧上车，再晚就不安全了。”
三轮车重新上路，这次走得更慢，却没人再说话。丫丫靠在桂英怀里，又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桂英靠在柱子肩上，闭上眼睛，刚才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腿还在疼，可心里却很安稳 —— 她知道，柱子不会丢下她和丫丫，他们会一起找到安稳的地方。
柱子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桂英，心里满是坚定。他悄悄从布包里拿出那个草蝴蝶，刚才跑的时候，他一直攥在手里，没让它丢了。他把蝴蝶放在桂英手里，轻声说：“这个蝴蝶，我会一直帮你留着，等咱们找到安稳的地方，我再给你编更多的，编满一整个布包。”
桂英睁开眼，看着手里的草蝴蝶，眼泪又掉下来，却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等着。”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层碎银。柱子握紧桂英的手，心里默默想：桂英，不管以后多苦多险，我都会护着你和丫丫，绝不让你们再受一点委屈。
终于，三轮车停在了一个小院子门口，李哥的亲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还提着盏马灯。“快进来吧，外面冷。” 亲戚把他们让进屋里，端来热水，“这里安全，王老板的人找不到这儿来。” 柱子和桂英这才松了口气，抱着丫丫坐在炕上，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
夜里，丫丫睡在炕上，柱子和桂英坐在炕边，看着她的睡颜，谁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桂英才轻声说：“柱子，以后咱们就在这儿好好过日子，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联系秀兰妹子，跟她说清楚，好不好？” 柱子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好，都听你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一起照顾丫丫，好好过日子。”
桂英靠在柱子肩上，闭上眼睛，心里满是盼头。她知道，这场逃亡还没结束，可只要能和柱子、丫丫在一起，就算再难，她也能扛过去。窗外的月光很亮，照进屋里，像在为他们照亮未来的路，虽然曲折，却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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