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间军娃的呼唤和父亲的咳嗽声。秀兰蹲在门后，肩膀剧烈地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喉咙里的呜咽。
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旧屋的霉味和张裁缝身上的烟臭，让她一阵恶心。她踉跄着站起来，走到床边，把自己摔在上面，用被子死死蒙住头。被子里又黑又闷，却让她暂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剩下心脏狂跳的声音和无边无际的屈辱。
她想起张裁缝狰狞的脸，想起他粗糙的手，想起自己无力的挣扎，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她觉得自己脏了，脏得连自己都嫌弃，再也不是那个干净利落、能靠着双手撑起家的李秀兰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外间传来军娃小声的抽泣：“娘，你出来好不好？军娃饿了，也怕。” 秀兰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她赶紧抹掉眼泪，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才慢慢打开门。
军娃站在门口，小脸上满是泪痕，手里还攥着那个旧布偶。看见秀兰，他赶紧跑过来，想抱她的腿，却被秀兰下意识地躲开了。军娃愣了一下，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小声问：“娘，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秀兰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蹲下来，把儿子搂进怀里，声音沙哑：“不是的，军娃，娘怎么会不想要你？娘只是有点累。” 她不敢告诉儿子，自己刚才躲开，是怕身上的污秽玷污了他。
父亲坐在桌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凌乱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担忧：“兰啊，你没事吧？是不是张裁缝对你做了啥？” 秀兰赶紧摇头，避开父亲的目光：“没有，爹，就是活做得累，有点头晕。您别担心，我歇会儿就好。”
她起身想去做饭，却被父亲叫住：“兰啊，那十块钱我让王婶去抓药了，还剩点，你拿着买点好吃的，给军娃补补。” 秀兰看着父亲手里的几块钱，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 这钱是用她的尊严换来的，每一张都带着屈辱的印记。
晚饭时，秀兰没怎么吃，只是机械地往嘴里扒着红薯粥。军娃把自己碗里的红薯夹给她：“娘，你多吃点，你都瘦了。” 秀兰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眼泪差点掉在碗里，她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假装看窗外。
夜里，军娃睡着了，秀兰却睁着眼睛到天亮。她躺在儿子身边，身体僵硬得不敢动，生怕碰到儿子，也怕自己的噩梦惊扰了他。她想起柱子，想起他们刚结婚时的日子，虽然穷，却过得踏实、干净。要是柱子在，她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可柱子在哪里？他是不是真的像村里说的那样，有了别的女人，早就把她和军娃忘了？
第二天一早，秀兰就起来了，把自己关在灶房里，反复搓洗着身上的衣服，直到皮肤被搓得通红，再也闻不到那股恶心的味道，才停下手。她知道，衣服能洗干净，可心里的伤疤，却再也抹不掉了。
吃过早饭，她坐在院子里，却没心思做任何事。手里拿着针线，却半天没缝一针，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她怕张裁缝再来，怕他会像上次那样，用父亲和军娃威胁她。她也怕村里人的目光，怕他们看出她的异常，怕他们在背后议论她。
中午，王婶来了，给她送药，还带来了几个白面馒头：“兰啊，你爹的药抓回来了，你赶紧给他熬上。这馒头是给你和军娃的，你看你最近瘦的，得补补。” 秀兰接过药和馒头，小声道谢，却不敢看王婶的眼睛。
王婶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有点纳闷：“兰啊，你是不是有啥心事？跟婶说说，说不定婶能帮你。” 秀兰的身子僵了一下，赶紧摇头：“没有，王婶，我就是有点累。” 她不敢说，她怕王婶会看不起她，怕这件事传出去，让父亲和军娃抬不起头。
王婶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能扛了。要是张裁缝那边有啥不对劲，你可别憋着，跟我说，我让你王叔去找他。” 秀兰点了点头，心里却满是绝望 —— 这件事，她怎么说得出口？
王婶走后，秀兰给父亲熬了药，看着父亲喝下去，心里稍微松了点。可一想到张裁缝说的 “每周来一次”，她就浑身发抖。她不能再让张裁缝得逞，不能再受这样的屈辱。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张裁缝攥着她的软肋，她就像被绳子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傍晚，秀兰带着军娃去村头的井边挑水。刚走到半路，就看见张裁缝远远地站在路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秀兰的脸一下子白了，赶紧拉着军娃往回走，脚步快得像在跑。
张裁缝在后面冷笑一声：“李秀兰，你跑啥？下周我还会去你家，你最好乖乖等着，别让我不高兴。” 他的声音像幽灵一样，追在秀兰身后，让她毛骨悚然。
回到家，秀兰把大门死死关上，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军娃吓得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娘，那个坏人是不是又要欺负你？我怕。” 秀兰把儿子搂进怀里，眼泪掉在他的头发上：“军娃不怕，娘会保护你，娘再也不会让他欺负咱们了。”
她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的念头。就算拼了命，就算以后在村里待不下去，她也不能再让张裁缝糟蹋自己。她是军娃的娘，是父亲的女儿，她得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也得保住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夜深了，军娃睡着了。秀兰坐在灯下，看着墙上的旧照片，照片上的柱子笑得那么温柔。她伸出手，摸着照片上柱子的脸，小声说：“柱子，你到底在哪里？我快撑不下去了，你要是还在，就回来看看我，看看军娃，好不好？”
窗外的月亮躲在云里，屋里一片漆黑。秀兰的心里，却有一颗小小的火苗在慢慢燃烧 —— 那是不甘，是反抗，是对生活最后的希望。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可她不能再退缩了。为了父亲，为了军娃，也为了自己，她必须站起来，和张裁缝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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