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日头暖烘烘照在山坳里，村头的供销社代销点改头换面，门前挂起了 “山村养殖合作社联营站” 的木牌，红漆鲜亮得晃眼。秀兰正麻利地把一筐土鸡蛋装进铺着稻草的竹篮，桂英抱着只芦花鸡，给来进货的镇供销社采购员王同志介绍：“王哥你看，咱们这鸡都是后山散养的，啄虫吃草长大，下的蛋黄澄澄的，县城里的百货大楼都抢着要呢！”
自从去年合作社跟着政策风向，加入了县供销社的联营网络，日子就越来越有奔头。柱子领着村里的壮劳力把后山的荒坡拓成了养殖基地，用石头垒起鸡棚，还挖了蓄水池；秀兰和桂英带着媳妇们成立了绣花组，绣帕子、绣枕套，都是城里稀罕的手工艺品。县供销社帮着找销路，定期派采购员来收货，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愁卖不出去。
“秀兰妹子，你们这鸡蛋品质是好，就是能不能多供点货？上次运去的五百个，三天就被抢光了。” 王同志掂着个鸡蛋，蛋壳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秀兰笑着应道：“王哥放心，我们正打算再添两百只鸡苗呢！对了，前阵子你说城里人道想体验乡下生活，这话是真的？”
王同志一拍大腿：“咋不真！现在城里职工实行五天工作制，周末都想往乡下跑，吃点新鲜菜，呼吸点干净空气。你们村山清水秀，还有老槐树、古石桥，要是能办起‘农家乐’，肯定能吸引不少人。”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秀兰心里，泛起圈圈涟漪。晚上收工后，她召集柱子、桂英和老支书在煤油灯下商量：“王同志说城里人像来咱村体验生活，咱们不如把村西头闲置的几间老瓦房修缮一下，让游客住下来，尝尝农家菜，体验捡鸡蛋、学绣花，这不比光卖农产品挣钱多？”
桂英眼睛一亮：“这主意中！我娘那辈传下来的绣花手艺，正好教给城里来的姑娘媳妇；柱子哥带着游客去后山捡鸡蛋、喂鸡，秀兰嫂子做的贴饼子、炖土鸡，保准让他们吃了还想吃。”
老支书捋着花白的胡子点头：“改革开放就是要敢想敢干！现在政策鼓励乡镇企业发展，咱们这也算搞综合服务，我去镇上找领导申请点扶持资金，再联系县旅游局问问门道。”
柱子攥着旱烟袋沉思：“修缮房子得请木匠，村道太窄，拖拉机都难进来，得拓宽些；再在村口整块空地当停车场，搭个公共厕所，不然游客来了不方便。”
说干就干，老支书很快从镇里争取到了乡镇企业发展专项款，村里的壮劳力自发组成施工队，夯土拓宽村道，用青砖修缮老瓦房。秀兰带着媳妇们把庭院扫得干干净净，换上新扎的竹篱笆，窗台上摆上野花；桂英整理出绣花绷子、彩线，琢磨着简化绣花针法，方便游客学习；柱子则领着人在后山修了条石板路，直通养殖基地。
筹备时最难的是缺木料，柱子想起邻村有个闲置的旧林场，跑了三趟才谈妥以物易物，用合作社的土鸡和鸡蛋换来了修缮需要的木材。张婶主动把家里的八仙桌、长条凳捐出来，笑着说：“能让村里富起来，我这老物件也能派上大用场了！”
五一劳动节那天，“山村农家院” 正式迎客。第一批客人是县总工会组织的职工疗养队，三十多个人坐着两辆解放牌大卡车来的，刚到村口就被漫山的野花和清新的空气吸引，纷纷感叹：“这地方比画报上还美！”
秀兰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笑着迎上去递上粗瓷碗盛的凉茶水：“欢迎同志们来咱村！今天先带大家捡鸡蛋、学绣花，晚上尝尝咱农家的土菜！”
游客们跟着柱子往后山走，踩着石板路，看土鸡在林间穿梭，兴高采烈地挎着竹篮捡鸡蛋，有人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笑着抓起沾满泥土的鸡蛋：“这才是真真切切的乡村生活！” 桂英在院子里摆开绣花绷子，耐心教女游客绣简单的花卉纹样，虽然大家绣得歪歪扭扭，却个个兴致勃勃。
傍晚时分，庭院里摆起了长桌宴，粗瓷碗里盛满了炖土鸡、卤鸡肝、炒青菜，黄澄澄的玉米饼、香喷喷的红薯粥冒着热气。县总工会的李主任咬了口贴饼子，连声称赞：“这才是小时候的味道！比城里的馆子地道多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周边县城的单位纷纷来联系，周末和节假日的农家院天天客满。合作社的生意也跟着红火，供销社的订单排到了三个月后，绣品被游客当成稀罕物抢购，连村里的老人都有了活干 —— 张婶成了农家院的大厨，李大爷带着游客参观村庄，每月都能挣到工资，比种地还划算。
“以前总觉得老了就成废人了，没想到现在每月能挣二十块工钱，多亏了合作社！” 张婶一边颠着铁锅炒青菜，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暑假里，农家院迎来了高峰，柱子又想法子增加了新项目：在晒谷场搭起了戏台，晚上请村里的老艺人唱山歌、扭秧歌；组织游客跟着村民去地里摘菜、去溪边摸鱼，体验农耕乐趣。秀兰和桂英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准备饭菜，深夜才能休息，却总笑着说：“累点值！看着村里越来越热闹，大家口袋越来越鼓，心里比啥都甜。”
年底分红时，村民们手里的红包比去年厚了一倍多。合作社用盈利盖起了村里第一座文化广场，安装了秋千、单杠，孩子们放学后有了玩耍的地方，老人们也能在树下下棋聊天。县供销社还把他们的模式当成典型，组织周边村庄来参观学习，“山村养殖合作社” 的名声越来越响。
除夕夜，农家院的院子里摆满了长桌宴，不仅有全村人，还有十几个留在村里过年的城里游客。大家围着炭火盆，吃着炖土鸡、啃着玉米饼，听老支书讲村里的故事，看孩子们放鞭炮，其乐融融。
秀兰望着眼前的景象，眼眶发热。想起几年前自己独自拉扯军娃，连顿饱饭都难吃上；如今带领全村人靠着养鸡、绣花、办农家院致富，从小小的合作社到联营站，从单一养殖到综合服务，这都是大家伙儿实打实干出来的。
柱子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杯温热的米酒：“秀兰，谢谢你陪着我，陪着大家伙儿一起干。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红火的。”
秀兰接过酒碗，笑着点头，眼里闪着泪光：“是啊，政策好，人心齐，没有干不成的事。往后咱们再扩大养殖规模，把绣花手艺做成特产，让咱村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让更多人知道咱山村的好日子！”
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照亮了黑沉沉的夜空，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这份靠勤劳、团结和时代机遇浇灌出的幸福，如同山间的清泉，滋养着这片土地；如同崖上的松柏，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愈发枝繁叶茂，照亮了乡村致富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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