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未落，陈九陵已经攥紧腰间虎符。
苏绾袖中残片烧尽的焦味还萦绕在鼻尖，他却已大步往沙丘深处走——那里尘烟未散的方向，正是皇陵地宫入口。
“九哥！”苏绾小跑着跟上，发间青鸾簪微微发烫，“蛊哑童说地脉异动，咱们得先——”
话音被一声闷哼截断。
沙丘背风处，扎着羊角辫的小哑巴正趴在沙地上，耳朵几乎贴紧地面。
他手指深深抠进沙里，指甲缝渗出血丝，忽然猛地抬头，冲陈九陵拼命比划：两根手指交叠着在胸口点了两下，又分别比出老态龙钟和少年的手势。
“两个心跳？”苏绾蹲下身，指尖按在蛊哑童后颈的青铜铃铛上。
那是古墓派特制的传声铃，能将哑童的触觉感知转化为震动频率。
她闭眼感受片刻，忽然睁大眼睛，“节奏完全一致......一个像二十岁的脉象，一个像六十岁的。”
陈九陵的指节捏得发白。
虎符残片在掌心发烫，与他腕间赤蛇胎记形成共鸣，烫得皮肤发红。“承煜棺......”他低喃着，目光扫过苏绾怀里的仪器——那是她用古墓派心核改装的数据盘，此刻正疯狂跳动着血红色的光。
苏绾猛地扯下数据盘的连接线，金属接口在沙地上擦出火星：“九哥你看！
残片的能量波动不是指向复活，是意识转移！“她抓起陈九陵的手按在数据屏上，”你儿子的脑波频率正在覆盖你的！
他在把自己变成你！“
“谁给他的胆子，动我的命？”陈九陵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苏绾额前碎发乱飞，“走，进地宫。”
地宫入口比想象中更诡谲。
本该刻着“皇恩浩荡”的石门上，密密麻麻嵌着上百块青石碑，每块碑面都刻着“孝子”二字。
陈九陵伸手触碰最近的一块，指尖刚贴上碑面，眼前便闪过刺目的白光——
三百年前的画面在视网膜上灼烧。
玄色道袍的男人站在碑前，手中桃木剑挑着盏引魂灯。
他身后跪着个少年，正是此刻在他记忆里反复出现的粗布衣裳身影。“以血脉为引，以骨身为皿，”男人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耳畔，“萧承煜的魂若不肯归，这孩子便是最好的容器。”
陈九陵猛地抽回手，碑上“孝子”二字竟渗出暗红血珠。
他盯着指尖残留的灼痛，喉咙发紧：“萧无咎......”那个他记忆里在大楚灭国时“为国捐躯”的叔父，此刻在溯忆里的面容，比任何恶鬼都狰狞。
“九哥！”苏绾的惊呼将他拽回现实。
第九块玄棺残片不知何时从她怀中飞出，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唰”地扎进地宫深处。
陈九陵握紧破阵矛，矛尖嗡鸣——那是感应到同类的震颤。
主墓道的石砖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越往里走，陈九陵的心跳越快，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直到那口黑檀木棺出现在视线里，棺盖半开，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立在其中。
“父亲。”
少年转身时，月光刚好从穹顶裂缝漏下。
陈九陵看着那张与自己二十岁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看着他腕间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赤蛇胎记，喉结动了动：“你是谁？”
“我等了三十年。”少年伸手抚过棺壁，指尖沾了些金漆，“从知道自己是萧氏血脉那天起，我就在等这一天。
玄清门说，只有你能重启九棺，逆转大楚灭国的结局......所以我必须成为你。“
陈九陵的瞳孔骤然收缩。
破阵矛在掌心旋转出银弧，他却没有立刻动手：“谁教你用这种方式？”
“没有人教。”少年笑了，那笑容像极了陈九陵镜中偶尔露出的冷硬，“我在古籍里翻到替身祭的记载，在荒村找到会刻换命阵的老匠，在悬崖底挖出能镇魂的替身俑......父亲，我比你想象中更像你。”
话音未落，少年的拳头已经带着风声砸来。
陈九陵侧身避开，矛杆横挡在胸前——那拳风里的劲道，分明是镇北军“破锋十三式”的起手式。
“老矛灵！”陈九陵低喝。
“他体内有替身俑残魂！”矛灵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那东西在操控他的动作！”
苏绾早有准备。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掌心的数据盘上，启动“双核共振波”。
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少年的动作顿时滞了滞。
陈九陵抓住机会欺身上前，膝头狠狠撞在少年胸口——预想中的骨骼碎裂声没有响起，反而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刻痕。
他扯开少年衣襟，密密麻麻的符咒爬满苍白的皮肤，每一道都渗着血：“换命阵......”
“玄清门说，只要我变成你，就能让大楚复国。”少年咳出一口血，染在陈九陵的衣襟上，“他们说，你当年死得太急，没走完该走的路......”
“放屁！”陈九陵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大楚的路，是十万镇北军拿命趟出来的！
轮不到他们用这种阴毒法子！“
石棺突然发出轰鸣。
陈九陵抬头，看见棺盖正在缓缓闭合，顶部的八卦阵图亮起刺目的红光。“血契已启，时空回溯即将开启。”机械般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想关我？”陈九陵将破阵矛狠狠插进棺缝，青筋在脖颈处暴起，“老子的命，轮不到你们安排！”他运转全身战魂之力，武意通玄的热浪从脚底直冲头顶——剑冢悟的破阵剑意、尸王棺悟的战魂霸意，此刻全部汇聚在矛尖。
“咔——”
千年石棺裂开一道半指宽的缝隙。
陈九陵额角的汗滴砸在地上，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就在这时，裂隙中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手背上的赤蛇胎记，那指节的弧度，与他此刻按在棺盖上的手，分毫不差。
“九哥！”苏绾扑过来拽他的胳膊，“石棺在吸你的魂力！”
陈九陵没有动。
他盯着那只从裂隙中伸出的手，看着它缓缓抬起，像是要触碰他的脸。
直到苏绾的指甲掐进他的手腕，他才猛然惊醒，拽着苏绾后退三步。
石棺“轰”地闭合。
陈九陵喘着粗气，目光落在脚边的碎砖上——那里埋着半枚断虎符，锈迹斑斑的表面刻着“镇北”二字。
他蹲下身，指尖刚要触碰，忽然听见老矛灵的急呼：“小心！
那是......“
“九哥，快走！”苏绾拽着他往墓道外跑，“地宫要塌了！”
陈九陵最后看了眼那枚断虎符，转身跟着苏绾狂奔。
背后传来石屑坠落的声音，他却总觉得，有双眼睛透过那道石棺裂隙，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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