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捏着账房钥匙往回走时,银杏叶正打着旋儿扫过她鞋尖。
赵姨那句先生看您的眼神不一样还在耳边嗡嗡响,她却没急着高兴——昨日林修远虽肯帮她查账,甚至主动说有需要直接告诉我,可回房时他仍是绕过她的睡榻,去了外间书房。
得势不得宠,她对着铜镜理鬓角时忽然想起编辑常说的话。
这四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要在林家站稳,光有老太太的倚重不够,若丈夫始终是座冰山,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迟早要把她从位置上掀下去。
于是她开始留意林修远的作息。
早膳时他总把煎蛋边缘的焦脆部分挑出来,下午茶必是碧潭飘雪,最关键的是——每日清晨七点,他会准时出现在老宅西角门。
那是老夫人当年的院子。赵姨端着燕窝过来时,见她盯着窗外发怔,压低声音道,少爷生母周夫人走得早,老夫人嫌晦气,把那院子封了快二十年。
沈昭昭指尖在瓷碗沿儿上轻轻叩了两下。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站在廊下等。
果然,林修远的黑色西装裤角扫过青石板,朝着西角门去了。
她攥紧手包,里面塞着折叠伞——天气预报说今日有暴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时,沈昭昭正缩在老槐树后。
老宅西院的门虚掩着,她听见木格窗吱呀一声,接着是纸张翻动的轻响。
她踮脚望去,正撞见林修远背对着她,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
你怎么来了?
低哑的声音像块冰突然砸进春潭。
沈昭昭手一抖,伞骨弹开。
她看见他迅速把照片塞进西装内袋,喉结动了动,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湿意。
雨大了。她把伞递过去,伞面还滴着水,我怕您淋着。
风卷着雨丝灌进院子,打湿了她的裙角。
林修远盯着那把伞,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沈昭昭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蹲在便利店门口看妈妈的遗照,被隔壁阿婆发现时也是这样——想解释又怕被看穿心事。
小时候我总在妈妈照片前说话。她低头盯着青石板上的水洼,说今天数学考了满分,说爸爸又带新阿姨回家,说...说我想她想得睡不着。她抬眼时,雨幕里林修远的眼神晃了晃,后来我明白,有些话不说出来,会憋成一辈子的遗憾。
廊下的铜铃被风吹得乱响。
林修远伸手接过伞,指节擦过她手背时,像片被雨水泡过的梧桐叶,凉得透骨。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回去吧。
可那天之后,沈昭昭发现林修远的书房灯熄得晚了些。
她趴在窗台上数星星时,总见他的影子在百叶窗后晃动,偶尔会停在相框前——那是他生母的照片吗?
深夜十一点半,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沈昭昭从被窝里钻出来,套上针织开衫。
厨房的砂锅还温着,她盛了碗汤圆,芝麻香混着热气扑在脸上。
便签纸在台灯下泛着暖黄的光,她写了又划,最后只留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冷血的人,只是太累了。
林修远推开门时,汤圆的甜香裹着暖意撞进鼻尖。
床头灯没关,光晕里那碗汤圆浮着层薄白的热气,像朵没化开的云。
他脱西装的手顿在半空,喉结动了动。
便签上的字歪歪扭扭,带着点她惯有的软萌——他记得她改稿时总咬着笔杆,写出来的字也是这样,带着点认真的笨拙。
第一口汤圆咬开时,芝麻馅烫得他舌尖发疼。
可他没停,一口接一口吃着,直到碗底只剩两粒。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他泛红的眼尾。
次日清晨,沈昭昭在早餐厅碰着林修远。
他正端着咖啡杯,见她进来,手指在杯壁上敲了两下:昨晚...谢谢你。
她正往面包上抹草莓酱,闻言手顿了顿。
阳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他鼻梁上洒下金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不是老太太让我带你去,不是账房的事你看着办,而是...带着温度的。
我不是要你感谢。她把抹好的面包推过去,草莓酱在乳白的面包上绽开朵小红花,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怕你冷,也不怕你慢。她抬眼时,正撞进他深褐色的眼底,那里像结了二十年的冰面,终于裂开道细缝,只要你愿意往前走一步。
林修远盯着那朵小红花,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拿面包时,指尖擦过她手背——这次不是凉的,带着点温温的触感,像被太阳晒过的玉。
少爷。林管家端着新泡的碧潭飘雪进来,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老夫人说今儿要去佛堂,让少夫人陪您挑串新念珠。
沈昭昭低头抿茶,茶烟模糊了她的笑。
林修远起身时,西装内袋微微鼓起——那里还装着那张老照片。
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就像今早她路过西院时,看见门把手上的铜锁不见了,风掀起褪色的门帘,露出里面半旧的梳妆台,镜面上落着层薄灰,却被人仔细擦过块圆。
早膳后林修远去公司,经过花园时脚步顿了顿。
他回头望了眼二楼的窗户,正看见沈昭昭趴在窗台上,手里举着个纸飞机——是他小时候常折的那种。
纸飞机颤巍巍飞起来,划过玉兰树梢,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展开。
上面用彩笔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人,一个穿西装,一个穿裙子,手拉手站在太阳下。
旁边写着:今天,我等你走一步。
林修远捏着纸飞机站在原地,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
他忽然想起昨夜汤圆的甜,想起沈昭昭说不怕你慢时亮晶晶的眼睛。
喉结动了动,他把纸飞机小心收进西装内袋,和母亲的照片放在一起。
这一幕被刚浇完花的林管家看在眼里。
老人望着少爷挺直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二楼的窗户,低声叹了句:到底是遇见懂他的人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沈昭昭趴在窗台上,看着林修远的车驶出院门,嘴角慢慢弯起来。
她知道,那层隔在两人之间的冰,已经开始化了。
下午整理书房时,她在抽屉最深处发现本旧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林修远穿着白衬衫,旁边站着位穿旗袍的女子,眉眼和他有七分相似。
照片背面写着:远儿七岁生日,和妈妈在西湖。
沈昭昭摸着照片边缘的褶皱,忽然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正撞见林修远站在门口。
他手里提着个纸袋子,里面露出半盒芝麻汤圆。
我路过老字号,买了点。他说这话时,耳尖微微发红,你...爱吃甜的。
沈昭昭低头笑了,把相册轻轻合上。
阳光从她发间漏下来,在相册封皮上跳着光。
她知道,有些话不用急着说,有些冰不用急着化。
慢慢来,挺好。
窗外的玉兰树抽出了新芽,嫩得像要滴出水来。
林修远站在门口,望着她的侧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那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母亲的,一张是...纸飞机上的小人。
他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比往年暖得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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