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十八:镜迷宫
商场顶层的“奇幻镜宫”开业时曾红极一时。那阵子每层扶梯口都挤着人,举着手机往顶层望,连商场外的巨幅海报都泛着亮——无数面镜子交叠出的光海里,嵌着“沉浸式奇幻体验”的字样。可这份热闹没撑过半个月,就被接连的怪事冻成了冰。
先是个穿格子裙的小姑娘。监控里她跟着爸妈进了镜宫,在第三个转角处拐进去,再没出现在任何镜头里。镜宫不大,经理带着保安把每面镜子缝都查了,连天花板的检修口都爬了遍,愣是没找着人。直到三天后,清洁工在迷宫最深处的镜面夹角里发现了她,小姑娘蜷在地上,脸蛋冻得发白,叫醒了只会哭,说就记得在镜子廊里跑,身后有东西“呼啦啦”地追,那东西没声儿,可影子投在镜面上,是团拧在一起的黑。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又丢了个穿西装的男人,也是监控死角里没了影,五天后瘫在入口旁的休息区,领带歪在脖子上,醒了直揉太阳穴,说好像在镜子里看见好多个自己,有站着的,有躺着的,还有个对着他笑的,笑完就伸手抓他,他一跑就啥也不记得了。
消息压不住,来的人少了大半,经理急得嘴角起了泡,托人辗转找到我时,手里的烟都快烧到手指头了。“您给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别是真撞了啥不干净的……”
我跟着他上顶层时,正赶上傍晚,夕阳斜斜切过商场玻璃顶,照得镜宫入口的玻璃门泛着金。可一踏进去,那点暖光就像被吞了似的,里头凉飕飕的,空气里飘着股怪味儿——像旧铁盒里的锈,又像冬天冻裂的木头缝里的冷,吸进肺里都发沉。
无数面镜子立在各处,方的、圆的、斜切的,刚走两步,就见无数个“自己”在镜里晃。有的镜子高,照得人拔尖儿;有的镜子斜,照得人歪歪扭扭;还有些碎镜拼的墙,把人影劈成一片一片的,走几步就晕头转向,分不清哪是来路哪是去路。
我摸出兜里的罗盘,刚放平,指针“嗡”地就转起来,转得跟陀螺似的,根本定不住。这就怪了——寻常的邪祟,顶多让指针乱晃,哪能转得这么疯?
我从布包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阴目水”,沾了沾眼角。再睁眼时,浑身的汗毛“唰”地就竖起来了。
那些镜子不对劲。
大多镜子里映的还是眼前的景,可有些镜子——尤其是那些角度刁钻的,斜斜嵌在墙角的,或是好几面凑在一块儿的,镜面上蒙着层淡淡的灰雾。雾后头哪是镜宫?有面镜子里是片荒地,黄乎乎的草梗直愣愣戳着,风刮得草晃,镜外都能听见“呜呜”的声;还有面圆镜,里头黑黢黢的,像是深潭,潭面上飘着点碎光,细看竟像是鳞片;最吓人的是面裂了道缝的方镜,缝里卡着个模糊的黑影,细长的,像根飘着的绳,可那“绳”的尽头,竟有只亮着的眼,正对着镜外瞅。
“是空间裂了。”我盯着那面方镜,指节都攥紧了,“这镜宫的镜子排得太密,角度又没算好,把这儿的气场拧成了麻花。就像个鸡蛋,壳上裂了无数道细缝,那些缝就是空间褶皱,人踩对了地方,就被吸进去了。”
经理脸都白了:“那……那追他们的东西?”
“要么是褶皱里的混沌气,要么是顺着缝飘进来的低等邪祟。”我往迷宫深处走,脚底下得踩着步子算,生怕踏错了节点,“那些失踪的人没丢性命,是因为这些褶皱不稳,撑不住太久,塌了就把人吐回来了。可再这么下去,保不齐哪道缝裂大了,吞了人就合不上。”
我让经理赶紧清了场,连保安都撤出镜宫。先找着迷宫中央的主控室——那是镜子最密的地方,也是能量聚着的核心。我在屋里四角各放了面巴掌大的青铜古镜,镜背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纹,摆成“四象镇空阵”,又拿红绳把四面镜串起来,绳上坠着桃木小符,一拉,红绳绷直了,屋里的冷风都缓了缓。
接着得处理那些“节点”镜面。我让经理找了些工匠,带着掺了水晶粉末和朱砂的涂料,照着我画的“定空符”,往那些有问题的镜子背面涂。符得画得匀,墨线不能断,涂的时候还得念着“定虚安境”的咒。有面镜子背面刚涂完符,就听见“咔”的一声,镜面上的灰雾散了,里头的荒地景没了,映出的终于是镜宫的墙。
最后我又托人找了个学物理的老教授,带着量角器和计算器在镜宫里转了大半天。老教授摸着下巴说:“镜子角度太刁钻,光在里头反射次数太多,形成了驻波,跟你说的‘气场’搅在一块儿了。”他调了七面镜子的角度,把最挤的那个转角拆了两面镜,再看时,罗盘的指针虽还微晃,总算不疯转了。
镜宫重新开业那天,经理请我去看。夕阳照进来,镜子里映着成片的光,暖融融的。有个小姑娘举着跑过,镜子里的她也举着,笑得眉眼弯弯。
只是走的时候,我经过一面镜。刚要转头,瞥见镜里的“我”顿了顿,嘴角好像往上挑了挑——那不是我惯有的笑法。
我猛地回头,镜子里只有我自己,还有身后飘着的气球。
或许是眼花了。可谁知道呢?镜子照见的,从来都不只是眼前这点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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