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十六:活人桩·续
城东“锦绣华庭”的地基刚挖了没两天,就出了岔子。挖掘机师傅老周正往下刨土,“哐当”一声撞上个硬东西,他探头一瞅,是根铁桩,胳膊粗,锈得发黑,桩身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还缠着把烂麻绳,一扯就成了灰。当时没人当回事,只当是旧时候的废桩,挖断了就扔一边,接着往下挖。
没成想当晚就出事了。值班的老刘在工棚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索性起来巡夜,刚走到桩坑边,就瞅见坑底冒黑烟,黑烟里钻出来好些人影,都穿着破烂的短褂子,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直挺挺往他跟前凑,嘴里还“呜呜”地喊,听着像“还我命来”。老刘吓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跑回工棚,第二天就疯了,抱着柱子哭,说地底的人要拽他下去。
开发商李总刚把老刘送进医院,工地又出了乱子——一个工人往脚手架上爬,没踩空也没掉东西,愣是头朝下栽了下来,摔断了腿;下午塔吊好好地转着,突然“咔”地卡住,吊的钢筋捆“轰隆”砸在工棚上,幸好棚里没人。接连两桩事,工人们都慌了,说这地邪性,死活不肯再开工。李总急得嘴上起了泡,托了三个人才找到我,见面就往我手里塞红包,手都抖着:“陈师傅,您无论如何得救救场!”
我跟着李总去工地时,天刚擦黑。离着桩坑还有十来步,就闻着股味儿——土腥味裹着铁锈味,里头还掺着点淡得像影子的血腥气,吸进鼻子里直堵得慌。我摸出罗盘,指针“噌”地就定住了,针尖斜斜往下,死死扎向那个被挖开的坑,盘沿都震得发麻。
坑底积着点雨水,水是暗红的,混着泥,看着像血泡过。我蹲在坑边瞅,能瞅见土缝里嵌着点黑渣,是那根铁桩的碎片。“这不是普通的桩。”我指着坑底,“是活人桩。”
李总脸“唰”地白了:“活人桩?就是……就是老辈人说的,活埋人镇地基?”
“不止一个。”我往坑底探了探身,那股子怨气直往上冲,“看这规模,当年埋的是一群人。怕是旧社会强拆,或是得罪了谁,被集体坑杀在这儿了。这铁桩带着符,是用来镇住他们的怨魂的,你们把桩挖断了,封印松了,怨气压不住了。”
李总腿一软,差点坐地上:“那……那咋整?”
“先停工。”我让他赶紧把工人都撤到外围,“得先平了他们的怨。你去办两件事:一是找当年知道这事的老人,尤其是心里头存着愧疚的;二是想尽办法查这些人的名字,能查几个是几个。”
李总不敢耽搁,连夜派了人四处打听。第二天傍晚,还真找着三个老人,都是附近老住户,头发白得像霜,说起当年的事,老泪直掉——说是民国那阵子,有个劣绅要占这片地盖院子,几户人家不肯搬,夜里就被绑了,连人带东西推进早就挖好的坑,浇了水泥,又打了这根铁桩压着,当年的知情人大都没了,就他们几个还记得些零碎,也记得几个受害者的名字。
事不宜迟。我让工人在桩坑周围摆了九盏长明灯,围成个九宫阵,灯芯蘸了朱砂水,点着了就没再晃过。又在坑前搭了香案,摆上纸钱、馒头、清水,还有些素馅的点心。
子时刚到,我让那三个老人跪在阵外。老人们颤巍巍地磕了个头,对着桩坑哭:“对不住啊……当年我们不敢作声……张老三、李二婶、栓柱……你们安息吧……”一个个名字念出来,带着哭腔,在夜里飘得远。
我脚踏罡步,手里捏着桃木剑,剑头蘸了点破煞液——是李总挤的三滴指尖血混着朱砂调的,他是现在的“主事人”,这血能代他表个态。“尘封的债,今儿见了天!”我扬声道,声音在空地上荡开,“冤有头债有主,当年害你们的人早没了,活着的人在这儿给你们赔罪了!”
桃木剑在空中画了个符,“唰”地指向桩坑:“受了这香火,就解了这怨吧!黄泉路宽,别再困在这儿了!敕!”
话音刚落,桩坑底下“嗡”地响了声,土开始翻涌,像有无数只手在底下扒拉,“呜呜”的哭声往上冒,还有人喊着“冷”“疼”,听得人心头发揪。长明灯的火苗“突突”跳,差点被吹灭。
那三个老人哭得更凶了,一个劲地磕头:“莫怪莫怪……我们给你们烧纸送钱……”
就这么闹了快一个时辰,坑底的土慢慢不翻了,哭声也低了,成了细细的呜咽,像秋风扫过树叶。我知道,怨气松了。
我跳进桩坑,蹲下来把那些铁桩碎片一块块捡起来,碎片上还沾着点黑泥,摸上去冰凉。又拿出块黄帛,让老人们把记得的名字都写上,一笔一划,写得歪歪扭扭。
我把碎片和黄帛都放进个槐木小棺里,盖严实了。第二天一早,带着棺椁去了城外的大河——那河水流得急,能冲散怨气。我让船把棺椁运到河中心,沉了下去。棺椁落水时,“咚”地响了一声,水面冒了几个泡,就没影了。
回工地时,长明灯还亮着,只是那股子血腥气散了,土腥味也淡了。李总试着让工人先干点轻活,没再出事。
后来“锦绣华庭”顺利盖起来了,李总没赚那笔钱,反倒捐了一大笔,在楼盘旁修了座无名义冢,立了块碑,没写名字,就刻着“安息”俩字,还雇了人常年烧香。
他跟我说:“陈师傅,我知道这偿不了命,可总得做点啥。不然夜里睡不着,总觉得地下有人瞅着。”
也是,有些债埋了几十年,血早就凉了,能做的,也只有拿诚意慢慢焐,能焐化几分是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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