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霜降,枯黄的忘忧草铺满周水生和林秀娥的坟茔。陈远山蹲在坟前擦拭墓碑,指腹抚过刻着的名字时,突然摸到异样的凹陷——原本平整的石碑表面,不知何时多出密密麻麻的抓痕,像是有人从内侧用力抠挖留下的痕迹。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荒村,老槐树的枝桠在暮色中扭曲如枯骨。自从那场灾祸后,无人敢靠近这片山林,唯有陈远山每隔七日便来扫墓。他将新采的山茶花插进坟头陶罐,转身时瞥见树影里闪过一抹红衣。
秀娥?陈远山追过去,却只看见老槐树的树洞淌出黑水。三年前那场大火并未烧毁树洞,反而在树心形成深不见底的黑洞,此刻正传出指甲抓挠树皮的声响。他壮着胆子凑近,腐臭味扑面而来,恍惚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我...离开...
当晚,邻村的货郎路过荒村。月光下,他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穿红袄的女子,青丝垂地,背影窈窕。当他想要上前问路时,女子缓缓转身,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正是本该死去的林秀娥!货郎吓得瘫倒在地,却见女子抬起手臂,指向深山方向,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去...找...
陈远山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门外站着浑身发抖的货郎,怀里抱着个油纸包。这是...在树下捡到的。货郎牙齿打颤,她...她让我交给你。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玉米饼,还有张染血的布条,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
深山里的雾气愈发浓重,陈远山循着布条上的指引,在一处隐秘的山坳发现座坍塌的道观。断壁残垣间散落着古老的青铜鼎,鼎中还残留着发黑的药渣。墙角的蒲团上摆着本残破的道经,翻开泛黄的纸页,赫然是关于养尸为子的邪术记载:取怨气极重之孕妇,以槐木钉心,浸尸潭百日,可育阴阳之子...
道观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陈远山握紧随身匕首,顺着声音走进内殿。月光透过破碎的穹顶洒落,照见被锁在青铜柱上的身影——那是具穿着红嫁衣的女尸,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腹部却平坦如常。女尸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窝里爬出两只萤火虫,照亮她嘴角凝结的血痂。
秀娥...陈远山踉跄上前,却被突然炸开的黑雾逼退。黑雾中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有王大柱腐烂的面容,也有李寡妇癫狂的笑靥。女尸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指甲暴长三寸,径直朝他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道观外传来钟声。陈远山回头,看见位白胡子老道手持桃木剑踏雾而来。孽障,还不伏法!老道掷出符咒,女尸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黑烟消散。老道收起桃木剑,叹息道:此女怨气太深,被邪术操控不得往生。那夜潭底,她的魂魄并未消散...
原来当年林秀娥投潭时,腹中胎儿与邪术产生共鸣,她的魂魄被强行困在阴阳之间。王大柱等人虽死,却留下未完成的邪阵,将她的尸身藏在道观,妄图借阴气孕育出阴阳之子。老道从怀中掏出个玉瓶:这是镇魂露,需取她生前最珍视之物为引,方能超度。
陈远山想起赵婶临终前攥着的玉镯残片,连夜赶回村子。月光下,老槐树的树洞再次淌出黑水,林秀娥的虚影从树中飘出,眼神不再充满怨毒,而是恢复了往昔的温柔。她伸手触碰陈远山的脸颊,却穿透了身体,化作点点荧光没入玉镯。
次日清晨,陈远山将镇魂露洒在老槐树根部。刹那间,槐树绽放出雪白的槐花,香气弥漫整个荒村。林秀娥的虚影在花海中浮现,对着他露出十六岁那年的笑容。她身后,周水生的魂魄牵着个孩童的手走来,孩童眉眼与林秀娥极为相似,正咯咯笑着追赶飞舞的蝴蝶。
老槐树轰然倒下,在原地化作肥沃的土壤。陈远山在这片土地上种下成片的山茶树,每当山风拂过,花海翻涌,仿佛能听见清脆的笑声在林间回荡。多年后,有旅人路过此地,看见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中,隐约有三道身影并肩而行,渐渐消失在灿烂的霞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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