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默与卡恩完成战术推演、将警惕提到最高的下一刻，并非通过视觉或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秩序圣躯”深层感知的、纯粹的压力——仿佛整片空间的结构强度正在被某种外界力量强行评估、挤压，直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卫星地表的震颤，
不是爆炸，是一种更深层、更令人牙酸的低频嗡鸣，仿佛整颗卫星的骨架正被无形的巨手拧紧。基地核心大厅里，应急照明的幽蓝光芒在墙壁上投出摇晃的暗影。李默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有淡金色的细碎纹路一闪而逝。
“来了。”他开口，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敲在绷紧的鼓面上，“这次不是小打小闹。”
不是通过探测器，是他的“秩序圣躯”——或者按他此刻内心更贴切的称呼，“这身好不容易攒出来的高级皮囊”——正清晰地感知到，头顶那片虚空的“质地”在改变。空间的经纬线被某种粗暴的“锻造”意志强行扭曲、折叠，再像锻造金属般锤打出新的形态。奥瑞坎这次带来的，不再是隐形的匕首，而是沉重的锻锤。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共享的思维里，卡恩已经完成了从静默到备战状态的切换。那柄临时熔铸、布满暗红裂纹的异形手炮被他握在手中，炮口隐约有不安分的炽热灵光流转，像一头被强行塞进笼子的暴躁野兽。
“方位，轨道上空七点钟方向，高度两百公里，数量……一。”卡恩的报告简短得像电报，伴随着一组精确的空间坐标和能量读数，直接映入李默的感知。只有一个单位，但它的能量特征浓烈得如同在虚空中点燃了一座小型恒星炉，并且还在急剧攀升。
“一个？”李默眉毛都没动一下，“看来上次的‘镜影’只是开胃菜，这位工匠终于舍得把他压箱底的大家伙拉出来遛遛了。” 他脑子里下意识地给那未知的敌人打上了“大家伙”的标签，同时快速评估着基地那些刚刚用“永恒炽炉”知识强化过的防御节点。希望这些临时抱佛脚鼓捣出来的“符文地雷”能稍微起点作用，别一碰就碎。
他没有离开大厅，而是抬起了右手。掌心向上，一缕纯净、温暖、带着不容置疑秩序感的金色光辉——他称之为“净世灵光”，尽管外人看来这或许更像是某种极度纯净的帝皇神力显化——缓缓升起。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所过之处，空气中那些因远方空间扭曲而泛起的、肉眼不可见的灵能涟漪，如同被熨烫般平复下去。
他在主动释放自己的“场”。
这不是防御，更像是……亮出招牌。告诉那个正在逼近的“大家伙”，也告诉虚空中其他可能窥探的目光：我在这里，而且我知道你来了。
几乎在李默释放出场域的下一瞬，攻击便至。
没有耀眼的光束，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基地上空，那片被锁定的虚空猛地向内塌陷，像是被无形的大嘴咬了一口，形成一个边缘闪烁着不祥暗紫色电弧的球形空洞。紧接着，从那空洞中，“挤”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具难以用常规语言描述的构造体。
它的主体像一颗被拉长、扭曲的多面水晶，长度超过三百米，表面流淌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却又在不停地折射、分裂出令人眩晕的几何幻影。数条由纯粹幽绿色能量构成、末端镶嵌着巨大倒钩的“触须”，如同活物的神经束，从它那非欧几里得结构的躯体中延伸出来，缓缓摆动，每一次摆动都让周围的空间泛起病态的皱褶。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前端”——如果那可以称之为前端——一个不断旋转、内部充斥着狂暴闪电与熔化金属景象的漩涡，正对着下方的基地。
它没有立刻开火，那能量漩涡只是稳定地旋转着，散发出一股混合了“锻造”的暴力、“静滞”的死寂，以及某种……针对性极强的“破解”意志。
“哈，”李默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还是个技术流。想先拆了我的‘防火墙’，再慢慢炮制？”
他的判断没错。那构造体——或许可以称之为“现实锻炉的破界者”，如果需要一个符合死灵审美的名字——的第一波攻击，并非直接的能量冲击。从它那旋转的漩涡核心，射出了一道近乎透明、只在边缘泛着暗紫晕彩的波纹。波纹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扫过虚空，也扫过了李默刚刚用“净世灵光”稳定住的空间场域。
接触的瞬间，李默感到一阵轻微的“滞涩”。就像高速运转的齿轮里突然被撒进了一把细沙。他布设在基地外围的那些防御节点，那些蕴含着刚领悟的“锻造”法则、本应对外来空间干涉有极强抗性的符文，此刻光芒骤然明灭不定，结构开始变得不稳定，甚至出现微小的、自我冲突的迹象。
奥瑞坎在“反向工程”他。用更高级、更本源的“锻造”与“空间”法则知识，强行干扰、甚至尝试“覆盖”和“改写”李默基于“永恒炽炉”碎片知识建立的防御体系。
“想得美。”李默低哼一声，右手虚握。那缕升起的净世灵光骤然收束，化为无数细若游丝的金色光线，以他为中心，闪电般射向基地外围每一个关键的防御节点。光线精准地刺入那些开始紊乱的符文核心，并非强行灌注能量维持，而是像最灵巧的织针，快速地将符文结构中即将崩溃的“能量经络”剥离、接续、并用一种带着“归墟”湮灭道韵的微弱力量，将侵入的、属于奥瑞坎的“破解意志”当作杂质，直接“剪除”和“吞噬”。
整个过程在思维层面同步给了卡恩。卡恩没有任何犹豫，在那“破界者”似乎因第一波干扰未能瞬间奏效而微微调整姿态的刹那，他扣动了手中异形手炮的扳机。
没有震耳欲聋的炮声，只有一声极度压抑、仿佛空气被瞬间抽干的嘶鸣。一道凝练到极致、核心暗红、边缘缠绕着不稳定金色电芒的能量束，以近乎亚空间跳跃般的异常速度，划破虚空，直刺那构造体能量漩涡的中心。
这是卡恩用自己的方式，将李默分享的“永恒炽炉”能量特性、对“镜影”残骸材料弱点的分析，以及一丝李默注入的“净世灵光”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产物。粗糙、不稳定、很可能只有一击之力，但威力与针对性毋庸置疑。
能量束命中了。
然而，就在命中前的一微秒，那“破界者”体表流淌的液态金属光泽骤然凝固，瞬间转化为一面由无数六边形构成的、闪烁着绝对物理光泽的奇异护盾，挡在了能量束的路径上。
剧烈的爆炸发生了。暗红与金色的能量在护盾表面疯狂肆虐、侵蚀，发出刺耳的金属溶解与能量湮灭的尖啸。护盾剧烈震颤，大量六边形结构瞬间过载、发红、碎裂，但后续的六边形立刻补充上来，生生扛住了这蓄谋已久的狙击。
攻击未能穿透，但造成的效果显而易见。那构造体的能量波动出现了短暂的紊乱，旋转的漩涡都为之一滞，释放出的“破解波纹”也中断了。
“能量偏转、物理吸收、快速重构……还挺全面。”李默眯起眼睛，刚才那一瞬间的能量反馈，让他又“尝”到了一点新东西。奥瑞坎在这具构造体上应用的技术，比“镜影”和“虚空猎犬”复杂了不止一个量级。但相应的，维持这种全面性，其能量消耗和内部协调的复杂程度也必然惊人。
他体内，那片被重重封印的“拥夜者”碎片，似乎也被刚才那剧烈的能量对撞和“锻造”法则的激烈显现所刺激，传来一阵比以往更加清晰的悸动。这一次，那冰冷的、渴望终结一切的意识中，竟然夹杂着一丝……指向性明确的“食欲”？对象似乎是那“破界者”护盾中，某种用来快速重构六边形结构的、蕴含高度秩序性的“物质-能量瞬间转化”技术核心。
“你倒是不挑，闻着味就想吃。”李默在意识里对着那碎片低语了一句，手上动作却没停。趁着对方护盾受损、攻击中断的间隙，他左手并指如剑，朝着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灰蒙蒙、看似毫不起眼的剑气，从虚空中悄然浮现，划过一道羚羊挂角般的轨迹，悄无声息地切向了“破界者”一条正在摆动的幽绿色能量触须。
归墟剑魄。或者说，在外部观察者眼中，这或许更像一道蕴含了“绝对毁灭”概念的未知灵能攻击。
那能量触须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表面光芒大盛，试图扭曲空间避开。但灰蒙蒙的剑气看似缓慢，实则锁定了某种更本质的“存在”轨迹。它轻轻“擦”过了触须的边缘。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被剑气擦过的那一截触须，大约两米长的部分，连同其内部流转的能量、构成其形态的法则信息、甚至它在那片空间中的“存在事实”，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断口处平滑无比，没有能量逸散，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无”。
“破界者”的整个躯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并非因为疼痛——它大概率没有这种感知——而是因为其能量回路和结构平衡被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攻击方式瞬间打破。体表的光芒疯狂闪烁，那旋转的漩涡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逆流。
有效。但李默知道，这种直接动用本命剑魄本源力量的攻击，消耗不小，不能频繁使用。他在测试，测试对方对各种攻击模式的抗性，也在测试自己新获得的知识和力量，在实战中的斤两。
就在这时，那面用于与卡塔昌侦察队联络的金光旗帜，传来了奥里克压抑着震惊的灵能波动，强行介入了这高烈度的战斗间隙：“……那是什么东西？！需要……支援吗？” 波动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面对超规格威胁时的紧绷。显然，基地上空的异象和刚才短暂而骇人的交锋，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些丛林悍卒的认知范畴。
李默分出一丝心神，回应得简短而直接：“死灵高级构造体。支援？你们有能打穿那种护盾的重武器吗？”
奥里克那边沉默了两秒，传来的波动带着卡塔昌式的粗粝坦诚：“……没有。但我们有眼睛，可以记录它的行动模式，或许能找到规律。还有，军团指挥部刚传来命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评估该威胁对卡塔昌主星的潜在影响等级。”
评估。李默捕捉到了这个词。不是援助，不是合作，是“评估”。这意味着卡塔昌军团高层已经将他和奥瑞坎的冲突，视为需要严密监控、并可能随时做出“清理”决策的外部变量。
“那就记录吧。”李默切断了对奥里克的直接回应，将注意力完全转回天空的战场。卡塔昌人的态度在他的预料之中，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那“破界者”已经从归墟剑魄的攻击中稳定下来。消失的触须没有再生，但它体表的光芒重新变得稳定，甚至更加明亮。旋转的漩涡再次开始加速，这一次，从中涌出的不再是透明的破解波纹，而是数十颗拳头大小、表面流淌着熔岩般色泽、内部压缩着恐怖热能与物质崩解力的暗红色光球。
光球如同拥有生命般散开，从不同角度，以看似缓慢实则封死了所有闪避路线的轨迹，向着基地和李默所在的方位坠落。
每一颗光球，都像是一颗微型的、失控的“永恒炽炉”碎片。
奥瑞坎被激怒了，或者更准确地说，他调整了战术，从“技术破解”转向了更直接的“暴力熔毁”。
李默深吸一口气。他需要同时应对数十个高能威胁，维持基地防御场，提防对方可能的后手，还要压制体内因为感应到更浓郁的“锻造”与“毁灭”概念而越发躁动的碎片。
压力山大。但奇怪的是，他心底某个角落，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就像终于碰到一个像样点的挑战，可以让他放开手脚，试试自己这化神期的“新身体”和“新知识”，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看了一眼旁边如同磐石般屹立、手炮再次开始充能的卡恩。
“看来，”李默活动了一下手指，净世灵光再次从周身蒸腾而起，比之前更加凝实、浩瀚，“今天这顿‘外卖’，主菜有点硬。”
“不过，”他嘴角那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再次浮现，目光锁定了天空中那颗最耀眼、能量反应也最狂暴的“熔毁光球”，
“送餐的既然这么热情，不尝尝，岂不是对不起人家大老远跑一趟？”
他向前踏出一步。
基地外围，那些被他用金色灵丝重新稳定、并悄然改写了部分能量回路的防御符文，同时亮起了截然不同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防御金光，而是夹杂了一丝暗红、一丝灰败，仿佛将“锻造”、“腐朽”、“寂灭”多种法则粗暴却有效地强行嵌合在一起的、不稳定的混合光辉。
新的回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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