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阎毗的批准后不久,王泽便接到了正式的通知。三日后,随同工部、兵部组成的联合勘查队,前往陇右道,为新建马场选址。
勘查队的负责人是工部的一位从五品上的员外郎,姓张,年纪约四十许,面容精干,一看便是常跑外的实务官员。兵部则派了一位正六品上的主事,姓刘,身形魁梧,带有军旅气息,主要负责从军事防御和骑兵训练角度考量选址。王泽作为将作监的代表,品级(正八品下)虽低,但地位相对超然,主要负责从营造技术和未来设施建设角度提供意见。
这是王泽穿越以来,第一次离开长安,远行至数百里之外的陇右。车队出了长安城,一路向西,经过繁华的州县,逐渐进入地广人稀的区域。官道两旁,不再是整齐的田垄和密集的村落,取而代之的是广阔的、开始泛黄的草场,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黄土山峦,天空显得格外高远。
深秋的陇右,已有寒意。风吹过原野,带着草籽和尘土的气息。王泽坐在马车里,并未只顾着欣赏这与关中截然不同的粗犷风光,而是充分利用这段时间,仔细观察沿途的地形、水系、植被分布,并与脑海中关于这片区域的地理历史知识相互印证。
他看到了蜿蜒的河流,有些水量充沛,有些则已近乎干涸,只在河床中心留下一线细流。他留意着不同地方的牧草长势,询问随行的当地向导,哪些草是马匹喜欢吃的,哪些地方冬季积雪情况如何。他甚至会跳下马车,抓起一把泥土,感受其质地和湿度,并隐晦地留意着山体岩石的构成,思考着哪里可能找到合适的建筑材料(如石灰石、木材)乃至……矿藏?当然,这只是他作为地质爱好者的习惯性思维。
张员外郎和刘主事起初对这位年轻的伯爵监丞并未太过重视,只当他是来镀金、见识世面的。尤其是刘主事,见王泽年纪轻轻,又是文人(在他们看来)出身,对其能否适应这长途跋涉和野外勘查持怀疑态度。
然而,随着行程深入,他们的看法逐渐改变。
在途中休息或夜宿驿站时,王泽并不摆勋贵和官员的架子,能与兵士、向导平等交谈,询问当地风土人情、气候物产。他提出的问题往往切中要害,显示出对实务的关心和一定的知识储备。
当队伍抵达预选的几处地点进行实地勘查时,王泽的表现更是让两人刮目相看。
在一处靠近河流、地势平坦的草场,刘主事认为此地开阔,利于骑兵驰骋,是个好地方。张员外郎则觉得取水方便,营造难度较低。
王泽却指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峦和略显稀疏的草场,提出了不同意见:“此地虽平坦近水,然诸位请看,周围山势低缓,缺乏屏障,冬季西北风直灌而入,必然酷寒难挡,不利于马匹越冬。且此地草场看来并不算十分丰茂,恐难以支撑大规模牧养。再者,地势过于开阔,无险可守,若遇小股敌军或马匪骚扰,防御压力较大。”
在另一处位于两山之间的谷地,背风向阳,水草明显丰美许多。张员外郎和刘主事都觉得不错。
王泽仔细观察后,却指着谷地一侧的山坡道:“此地水草、避风条件俱佳。然,二位大人请看,此谷地入口较为狭窄,虽利于防御,但未来若想扩建,空间受限。且谷内地势并非完全平坦,有起伏沟壑,需要投入大量人力平整土地,方能用于大规模驯养和训练。另外,”他走到谷地边缘,用脚踩了踩地面,“此处土壤似乎较为潮湿,地下水位可能较高,需注意未来营建马厩等设施时的防潮排水问题。”
他的观察细致入微,考虑的问题从马匹生存习性、牧场承载能力,到军事防御、工程营造、未来发展,甚至细微的工程地质条件,其全面和周详,让张员外郎和刘主事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官员都暗自吃惊。
张员外郎忍不住赞叹:“王监丞真乃全才也!不仅精通格物营造,于兵事、畜牧、地理竟也如此熟稔!考虑之周全,老夫亦自愧不如啊!”
刘主事也收起了轻视之心,点头道:“王监丞所言在理。选址确需多方考量,非只看眼前。依你之见,何处更为适宜?”
王泽结合多日的观察和对比,更倾向于第三处选址。那是一片背靠连绵山峦(可抵御寒风和来自北方的威胁)、面临一条水量稳定河流、水草极为丰美,且谷地内部相对平坦开阔,又有足够扩张空间的区域。
他详细陈述了理由:
“背靠山峦,可有效阻挡冬季凛冽寒风,为马匹提供相对温暖的越冬环境;面临河流,水源充足稳定,既可保证人马饮用,亦可在干旱季节引水灌溉草场;谷地内部平坦开阔,利于大规模牧养、分群管理以及骑兵的基础训练;且有足够纵深和扩张空间,满足未来马场发展之需。至于防御,谷口虽不算极其险要,但依托山势,修筑烽燧、哨卡,足可预警和抵御小规模侵扰。营造方面,此地土质坚实,取水、取石、伐木都相对便利。”
他的分析层层递进,有理有据,将军事、畜牧、营造、发展等多个维度的需求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最终说服了张员外郎和刘主事,一致同意将此处列为首选方案,并共同绘制了详细的勘测图,记录了各项数据,准备回京后上报朝廷。
此次陇右之行,虽然短暂艰苦,但让王泽受益匪浅。他不仅实地了解了边疆的地形地貌、气候物产,亲身体验了军国事务的运作流程,锻炼了处理复杂实际问题的能力,更与工部、兵部的官员建立了初步的、基于互相认可的工作关系,拓展了在实务官员中的人脉。
在回长安的路上,他望着车窗外广袤而苍凉的天地,心中豪情顿生。他知道,他的舞台,绝不仅仅局限于长安城内的一方作坊或衙门。这大唐的万里河山,边疆的烽燧,驰道的尘土,才是他未来施展抱负、践行“格物致知、强国富民”理念的广阔天地。
当他风尘仆仆地回到长安,回到将作监向阎毗述职,并呈上详细的勘查报告时,阎毗仔细阅后,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讶异,最终化为一句简单的肯定:“做得不错。”
而几乎就在他回到将作监的同时,一个来自宫中的、新的、意想不到的消息,正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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