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确实没有死心,反而因为接连受挫,对王泽的怨恨更深。
之前在王泽这里——拍卖会上被抢尽风头,宫宴上被诗才压制,挖角行动又偷鸡不成蚀把米,早已让负责家族部分产业的郑元寿憋了一肚子火。王泽献上《平突厥三策》获得帝心,授官将作监,更让他们感到强烈的嫉妒和不安,觉得这个原本可以随意拿捏的败家子,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速度崛起,严重威胁到了他们这些传统世家的地位和利益。
明着对付一个简在帝心、圣眷正浓的新贵显然是不智的。于是,在家族智囊(如崔干)的谋划下,他们改变了策略,将目标转向了王泽看似不那么起眼,但实则可能是其未来根基的所在——琉璃工坊,尤其是那个格物学堂。
这一次,他们不再使用劫掠、挖角等容易留下把柄的粗暴手段,而是采取了更隐蔽、更毒辣、更符合他们世家风格的“软刀子”。
首先,他们利用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暗中指使与郑家交好、或以“清流”自居的御史,上了一道措辞谨慎却暗藏机锋的奏折。奏折中并未直接点名王泽,而是含沙射影地抨击“今有勋贵外戚,不思靖难安邦、辅佐圣主,竟相效商贾之事,经营工坊,锱铢必较,与民争利,聚敛无度。更甚者,以奇技淫巧为能事,开办所谓学堂,招收流民工匠子弟,传授非圣无法之言,恐非国家之福,有蛊惑人心、动摇社稷之嫌。” 这顶“与民争利”、“蛊惑人心”的大帽子扣下来,不可谓不狠毒。
紧接着,市井坊间开始流传一些经过精心编造的、真假掺半的谣言。说渭南伯工坊制作的琉璃器“看着光鲜,实则内蕴邪气,久用伤身损运”;又说那格物学堂教授的都是“无父无君”、“违背祖宗成法”、“亵渎圣贤”的歪理邪说,去那里上学的孩子都会被教得“性情乖张”、“不敬尊长”,甚至举出一些莫须有的例子,说得有鼻子有眼。
同时,在商业层面,郑家联合了几家同样对琉璃市场眼红、或被其威逼利诱的商人,开始大规模仿制王泽工坊早期的一些简单琉璃器,并以极低的价格抛售,试图扰乱市场,挤压王泽工坊的利润空间,制造“其利甚薄”或“并非不可替代”的假象。甚至还暗中威胁、利诱一些与王泽工坊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原材料供应商,试图从上游卡脖子。
这几套组合拳下来,虽然暂时未能对工坊和学堂造成立刻的、毁灭性的打击,但无形的舆论压力和持续的商业干扰,确实带来了一些实质性的困扰。工坊的订单增长明显放缓,一些原本有意向的客户开始观望;学堂里也出现了几起学生被忧心忡忡的家人强行带回去的情况,尽管王泽一再解释和保证,但仍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和人心浮动。
“他娘的!郑家这些阴险小人!尽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程处默得到消息后,气得在将作监王泽的廨署里直跳脚,“王泽,这次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看着了!我认识那几个上书的御史,都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理论’!还有那些散布谣言的,看我不把他们的摊子掀了!郑家那几个仿造我们琉璃的破铺子,我今晚就带人给他们砸了!”
王泽拉住了情绪激动的程处默,将他按回座位,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凉茶,冷静地分析道:“程兄,稍安勿躁。他们此举,正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在愤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御史风闻奏事,是其职责所在,我们若贸然去找麻烦,反而坐实了‘嚣张跋扈’、‘不容言路’的罪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至于市井流言,你越是气急败坏地去辩解、去追查,传播得就越快,越显得我们心虚。”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挖我们的根基?”程处默不甘心地捶了一下桌子。
“自然不是。”王泽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如同幽深的寒潭,“他们攻击我们的根本,无非是两点:一曰‘与民争利’,二曰‘蛊惑人心’。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与民同乐’,什么叫做‘启民智、利国家’!”
他立刻召集了福伯、鲁大以及格物院的马周,进行紧急部署,采取了几个针对性极强的措施:
第一,以正视听,惠及于民。 他让工坊紧急调整生产计划,推出一批制作依旧精良、但造型更贴近日常生活、价格设定得相对“亲民”的琉璃器,如各种颜色的琉璃珠串、小巧玲珑的动物造型摆件、实用的琉璃茶杯(虽不透明,但别致)等。在东西两市设立专门的摊位,打出“渭南琉璃,与民同赏”的旗号,以接近成本价销售。同时,公开邀请长安城有名的医者、学者,前来工坊参观、检验琉璃制品,并出具“无害”的证明,公之于众。此举旨在打破“奢靡”、“伤身”的谣言,让更多普通百姓也能接触、拥有琉璃器,将“与民争利”的指控转化为“与民同乐”的美谈。
第二,引导舆论,阐明大义。 他以格物院院判和将作监丞的身份,结合自己在内府学堂的教学体会和将作监的实务,精心撰写了一篇《格物启民智论》。文章并不空洞说教,而是列举了大量实例:如何利用杠杆、滑轮省力耕作运输,如何利用水力驱动机械,如何利用光学原理改善照明、制作千里镜利于边防,如何通过格物之学改进农具、兴修水利、防治疾病等等。他强调,格物之学乃是探究天地自然之理,目的在于利用这些道理造福百姓,强国富民,乃是堂堂正正、利国利民的大道,绝非奇技淫巧。他请李思文、马周等人利用各自的人脉,在士林、官场中帮忙传播、讨论这篇文章,引导理性的舆论,争取那些开明、务实的官员和士人的理解与支持。
第三,苦练内功,质量取胜。 他严令福伯和鲁大,必须比以前更加严格地把控工坊每一道工序的质量,绝不允许任何次品流入市场。同时,加快新产品的研发和迭代速度,推出工艺更复杂、更具艺术性、他人难以仿制的内画琉璃、套色琉璃等精品,牢牢占据高端市场,让郑家等人的低价仿制品显得粗陋不堪,形成鲜明对比。
第四,开放沟通,以诚待人。 对于格物学堂,他加强了与学生家长的沟通,定期举办“学堂开放日”,邀请家长们前来观摩学生们学习算学、常识、进行简单实验的情况,展示学生们在逻辑思维、动手能力方面的进步。同时,也邀请一些关系较好、思想开明的官员或学者前来参观指导,用事实说话,消除他们的疑虑。
这些措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并非激烈对抗,而是以一种更高级的方式化解危机。尤其是那篇《格物启民智论》和“与民同乐”的销售策略,逐渐扭转了不利的舆论。不少务实派官员和普通市民开始重新审视王泽和他的事业。而那些价廉物美的琉璃小件,因其新颖别致,反而进一步打开了下沉市场,工坊的营业额在经历短暂下滑后,竟然开始回升,并且客户基础更加广泛。
郑家见舆论攻势效果不佳,价格战又因王泽工坊技术领先、成本控制得当且不断推出新品而收效甚微,一时也有些无计可施,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另寻他法。
这场风波,虽然给王泽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舆论战场和意识形态的重要性。在这个时代,仅仅依靠技术和商业上的成功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在政治上、舆论上也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占据道德的制高点,阐明自己事业的正当性和价值,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事业,抵御来自旧势力和保守观念的明枪暗箭。
而很快,一个让他在更高层面、更核心的领域进一步发声和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即将到来。朝廷关于如何具体落实“互市”政策,以及如何进一步推进《平突厥三策》中“伐交”、“固本”之策的详细讨论,已经提上了日程。一场新的、关乎国家战略的博弈,正在等待着他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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