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液体注入静脉的瞬间，苏挽秋感到一股冰凉的电流从注射点扩散开来，沿着血管迅速蔓延。起初只是微凉，但很快变成了灼烧感，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火焰在血管里奔流。
监护仪的警报轻响了一声，顾景辰立刻查看读数：“心率加快，体温上升0.5度。这是正常反应，深呼吸，别紧张。”
苏挽秋强迫自己放松，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无法控制。她的肌肉开始轻微痉挛，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母亲的钢琴曲在背景中流淌，熟悉的旋律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
“母亲……在哪里弹的这首曲子？”她咬着牙问，试图分散注意力。
顾景辰用湿毛巾擦拭她额头的冷汗：“梅医生说，是你母亲怀孕时自己录的。她说希望孩子能在音乐中感受到平静和爱。”
音乐渐入高潮段落。苏挽秋闭上眼睛，在旋律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年轻的苏黎坐在一架老式钢琴前，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偶尔会停下来，轻轻抚摸肚子，低声说些什么。
“她在跟我说话。”苏挽秋喃喃道，眼泪从眼角滑落，“我能听到。她说……‘宝宝，这首曲子叫《秋日私语》，是妈妈最喜欢的。等秋天来了，我们一起去枫树林，妈妈弹给你听’。”
顾景辰握住她的手：“那是基因记忆。重置程序在激活你被压抑的早期记忆。放松，让它自然浮现，不要抵抗。”
灼烧感逐渐升级为剧痛。苏挽秋感到体内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新的痛楚。她死死抓住顾景辰的手，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
“疼……”她呜咽出声，身体弓起，“太疼了……”
“我知道。”顾景辰的声音稳定而坚定，“但你必须坚持。疼痛意味着程序在起作用，它在修复傅时衍造成的损伤。”
他快速检查监护数据：体温38.7度，心率130，血氧正常。这是预期中的急性反应期，但如果体温超过40度或心率持续升高，就需要药物干预。
苏挽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疼痛中，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
她看到母亲在实验室里与傅时衍激烈争吵，手指着培养舱里畸形的胚胎样本；看到母亲深夜偷偷备份数据，将加密文件藏进保险柜；看到母亲最后一次抚摸肚子，轻声说：“对不起，宝宝，妈妈可能不能陪你长大了，但妈妈会保护你，用尽一切办法……”
“妈妈……”苏挽秋在剧痛中呼唤，像回到了婴儿时期的本能。
顾景辰俯身靠近她：“我在。你母亲也在，她的爱就在你的基因里，一直在保护你。”
剧痛在持续半小时后达到峰值。苏挽秋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出现光怪陆离的幻象：扭曲的基因链在虚空中旋转，母亲的脸和傅时衍的脸交替闪现，实验室的爆炸火光，明远在囚禁室里刻字的侧影……
然后，疼痛突然减弱了。
不是消失，而是转变——从物理性的剧痛，变成了情感性的冲击。记忆如洪水般涌来，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场景：
三岁的生日，母亲为她戴上一条银链，坠子是个小小的dNA螺旋：“这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你要永远戴着它，就像我们永远陪着你。”
五岁时发高烧，母亲整夜不睡守在床边，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哼着那首《秋日私语》。
七岁上学第一天，母亲牵着她的手送到校门口，蹲下来整理她的衣领：“要勇敢，要善良，要做真实的自己。”
这些记忆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但苏挽秋知道，它们从未真正发生过——或者说，没有发生在她这一世的人生里。这是母亲为她设计的“理想童年”，被编码在基因锁的保护程序里，只有在重置过程中才会释放。
“她给了我……一个梦。”苏挽秋哽咽着，泪水不断涌出，“一个我应该拥有的童年。”
顾景辰轻轻擦去她的眼泪：“那不是梦，是你母亲用科学创造的爱。即使她无法亲自陪伴，也让你在基因层面体验到了母爱的完整。”
音乐接近尾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苏挽秋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声，像是锁终于完全打开。一股温暖的能量从胸口扩散开来，流遍四肢百骸，所到之处留下舒适的通透感。
监护仪的数据开始平稳：体温37.5度，心率85，所有指标回归正常范围。
“重置完成了。”顾景辰松了口气，但依然紧盯着屏幕，“现在进入稳定期。感觉怎么样？”
苏挽秋缓缓坐起身。身体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清晰。她感到思维敏锐，感官敏锐，甚至能听到窗外远处细微的声响，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微尘轨迹。
“我……”她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感觉……很不一样。”
顾景辰递给她一杯水，仔细观察她的状态：“瞳孔有轻微放大，可能是感官增强的表现。有没有头晕、恶心或其他不适？”
苏挽秋摇头，接过水杯小口喝着。水滑过喉咙的感觉异常清晰，她能分辨出水中微量的矿物质味道。
“我好像……能感觉到更多。”她描述道，“听觉、视觉、嗅觉，都变敏锐了。而且……”她停顿了一下，手按在胸口，“这里很温暖，有一种……循环的感觉。像母亲说的，能量在平稳流动。”
顾景辰拿出便携式基因分析仪，采集了她的血液样本。屏幕上快速滚动着新数据。
“令人惊讶。”他低声道，“被傅时衍干预的基因序列全部被重写了，恢复到了苏黎教授最初的设计。而且抗体表达已经开始，虽然还没达到峰值，但已经可以检测到。”
他抬头看向苏挽秋，眼神复杂：“你母亲的设计完美得不可思议。这不仅是一次基因修复，更像是一次……升级。你的基础代谢效率提高了15%，神经传导速度加快，细胞修复能力增强。理论上，你的衰老会延缓，伤病恢复会更快。”
苏挽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似乎更有光泽，指甲下的月牙更清晰。这不是表面的变化，而是从细胞层面的焕新。
就在这时，通讯设备发出急促的提示音。顾景辰立刻接通，是加密频道的紧急呼叫。
“顾医生，出事了。”林辰的声音传来，背景里有机器的轰鸣和隐约的警报声，“Z破解了‘夜鸮’的一个加密通讯，发现他们在准备提前启动‘净化黎明’。时间可能就在未来72小时内。”
“什么地点？”顾景辰问，同时示意苏挽秋注意监听。
“不确定，但信号源指向城市供水系统。他们可能计划通过水源传播基因病毒。”林辰的声音充满焦虑，“我们需要立即通知当局，但问题是——我们没有确凿证据。Z恢复的数据都是技术性的，普通人看不懂，当局可能不会立即采取行动。”
苏挽秋起身走到通讯设备前：“母亲的研究里有完整证据。包括病毒设计图、传播方案、甚至部分成员名单。我们可以公开这些。”
“但那也会暴露你。”顾景辰提醒，“一旦‘夜鸮’知道证据外泄，他们会不计一切代价消灭源头，也就是你。”
“那就让他们来。”苏挽秋的声音平静，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已经完成了重置，抗体在产生。如果他们通过水源传播病毒，我会是少数免疫的人之一。但这意味着成千上万的无辜者会受害。”
她看向顾景辰，眼神清澈坚定：“母亲的最终研究，不只是留给我个人的遗产。那是她对抗‘夜鸮’的武器，我应该用它来做她当年想做但未能做到的事——阻止他们。”
通讯那头沉默了。然后林辰说：“我支持。但这需要周密的计划。我们不能直接把证据交给当局，因为当局内部可能有‘夜鸮’的人。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有足够影响力的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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