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宴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沈渊的心思就已经飞到了那座给他留下深刻心理和生理创伤的废弃染布坊。苏芷清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含糊的警告，如同猫爪般挠着他的心。这染坊，绝不仅仅是“影狐”的一个临时联络点那么简单。
“必须再去一趟！”沈渊下定决心。这次，他要抛开王虎的大部队，独自进行更细致的搜查，看看能否找到苏芷清讳莫如深的“陈年旧事”的线索。
为了这次行动，他做了充分准备：没穿崭新的百户官服（怕了），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耐磨旧衣；怀里揣着无字黑书、星陨寒铁、“影狐”铁牌（持续充电中）；腰间除了绣春刀，后腰那把苍蝇拍自然也必不可少；更重要的是，他带上了足够的清水、皂角和苏芷清特制的除味药包，以防万一。
（内心oS：同样的坑，绝不能掉进去两次！）
趁着天色蒙蒙亮，街上行人稀少，沈渊再次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南那片荒凉的废弃染坊区。晨雾弥漫，残破的建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不快的陈腐染料气味。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在外围仔细观察。在【游光遁影】身法的辅助下，他如同幽灵般绕着染坊区域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影狐”或者其他可疑人物活动的迹象。
（内心oS：看来上次之后，这里就被他们暂时放弃了。）
他选择了一个相对隐蔽的缺口，潜入了染坊内部。依旧是那片断壁残垣，破碎的染缸，干涸的池子……一切都和他那晚狼狈逃出时差不多。
他直接走向那个他曾坠入的、散发着恶臭的废弃染池。这一次，他小心翼翼，绝不再靠近边缘。
苏芷清说的“不干净的东西”和“邪祟”，会是指什么？沈渊凝神静气，尝试运转《万劫归一录》那微弱的感应，同时将怀里的星陨寒铁握在手中，希望能得到一些指引。
星陨寒铁依旧散发着对周围环境的淡淡排斥感，尤其是对那个染池方向，但并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
（内心oS：难道要进去？打死我也不下去！）
他放弃了对染池的执念，开始在染坊的其他区域仔细搜索。他重点检查那些可能存放记录、或者有特殊标记的地方。
在一个半塌的、疑似当年账房的小屋里，他翻找了好久，只找到一些被虫蛀鼠咬、字迹模糊不清的烂账本碎片，没什么价值。
就在他有些气馁，准备去检查那些巨大的废弃染缸时，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
“咔哒。”石板翻了过来。
沈渊蹲下身，发现石板下面似乎有个小小的空间。他小心地撬开周围的泥土，露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
有戏！沈渊心中一动，用绣春刀小心翼翼地将铁盒撬开。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件东西：一本页面发黄、边缘破损的旧账册；一块刻着“周氏染坊”字样的木牌；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特殊的鞣制羊皮纸。
沈渊首先拿起那本旧账册。比起外面那些碎片，这本账册保存得相对完整。他快速翻阅着，上面记录着染坊多年前的染料进货、成品出货等明细。起初看起来很正常，但翻到后面几年，他发现了一些蹊跷。
账目上开始频繁出现一些代号，如“赤晶”、“黑水”、“青磷”，进货量不大，但价格极其昂贵，远远超出了普通染料的范畴。而出货记录则变得模糊不清，只标注着“特供”、“秘送”，收货方也语焉不详。
（内心oS：这些代号……听起来就不像正经染料！难道是炼制某些邪门东西的原料？）
他接着看向那张羊皮纸。展开之后，上面并非地图，而是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绘制的一些古怪的、类似祭祀的图案，以及几段扭曲难懂的咒文。图案中央，是一个扭曲的、与那妖道邪神木牌上有些相似、但又略有不同的三眼狐狸图腾！
羊皮纸的右下角，还有一个模糊的印章痕迹，依稀能辨认出是“药仙阁”三个篆体字！
药仙阁！沈渊瞳孔骤缩！又是他们！原来这染坊不仅和“影狐”有关，背后竟然还牵扯着“药仙阁”！难道说，“影狐”是利用“药仙阁”提供的邪门原料，在这里进行某种秘密的炼制或试验？
苏芷清警告的“不干净的东西”，莫非就是指“药仙阁”留下的这些邪门玩意儿？
线索似乎串联起来了一些，但迷雾却更浓了。“影狐”、“药仙阁”、废弃染坊、邪神图腾、昂贵的神秘原料……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沈渊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将账册、木牌和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包好，揣入怀中。这些都是重要证据！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触碰了铁盒，或许是拿走了里面的东西，触动了某种未知的禁制。染坊深处，那排最大的、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废弃染缸群中，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染料的怪味，猛地弥漫开来！
沈渊汗毛倒竖，瞬间握紧了绣春刀，目光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其中一个染缸的阴影里，缓缓爬出了一个人形……或者说，曾经是人形的东西！
它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黏糊糊的、仿佛凝固血液与染料混合物的东西，四肢着地，动作僵硬而怪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它的眼睛部位，只有两个空洞，里面闪烁着两点微弱的、充满怨恨的红芒！
（内心oS：卧槽！这是什么鬼东西？！苏姑娘说的‘邪祟’难道是真的？！）
那“血人”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气息，猛地抬起头，“看”向沈渊的方向，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然后四肢发力，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朝着沈渊猛扑过来！速度竟然不慢！
沈渊心中骇然，但他历经数次生死，反应极快！【游光遁影】身法瞬间发动，向侧面急闪！
“轰！”那“血人”扑了个空，撞在沈渊刚才站立处的残墙上，竟将砖石撞得碎裂开来！力量大得惊人！
不能力敌！沈渊瞬间做出判断。这鬼东西看起来就不好惹！
他一边凭借身法周旋，一边思考对策。绣春刀砍在它身上，恐怕效果不大，那层黏糊糊的东西看起来防御力不弱。
煞兵凝影诀！
沈渊脑中灵光一闪！这新得的、还没捂热乎的坑爹功法，不正需要煞气吗？眼前这鬼东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怨煞之气！
赌一把！
他立刻尝试运转《煞兵凝影诀》的残篇法门，同时，将自身因为面对这邪物而自然产生的一丝惊惧与杀意，以及引动《万劫归一录》而产生的那微弱“劫力”，全部灌注其中！
意念集中，内力按照那残缺而别扭的路线疯狂运转！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身处险境，或许是因为外界煞气的刺激，功法运转竟比之前顺畅了一丝！
在他右手掌心之上，那缕淡灰色的气丝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不再是模糊的匕首尖，而是迅速吸纳了周围空气中弥漫的、从那“血人”身上散逸出的丝丝血色煞气！
灰色气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了一些，颜色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最终勉强凝聚成了一把一尺来长、介于虚实之间的、边缘不断扭曲波动的血色短刃虚影！
虽然依旧不够稳定，仿佛随时会溃散，但比起之前那缕气丝，已是天壤之别！
成了！沈渊心中狂吼！
此时，那“血人”再次咆哮着扑来！
沈渊不退反进，脚下步法一变，侧身避开扑击，右手握着那柄凝聚而成的血色短刃虚影，朝着“血人”的脖颈部位，狠狠一“划”！
没有金铁交鸣之声，只有一种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的、令人牙酸的嗤响！
那血色短刃虚影仿佛对“血人”身上的煞气有着某种特攻效果，轻易地“切”开了那层黏稠的防御，划过它的脖颈！
“嗬——！！！”那“血人”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扑击的动作戛然而止！它脖颈处被划过的地方，并没有流出鲜血，而是如同被灼烧般，冒起一股黑红色的烟雾，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溶解！
短短几息之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人”，就在沈渊面前，化作了一滩腥臭的黑红色脓水，渗入了地面的泥土中，只留下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
沈渊手中的血色短刃虚影，也在完成这一击后，能量耗尽，“噗”地一声消散无踪。
他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滩脓水，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心脏仍在砰砰狂跳。
这《煞兵凝影诀》……虽然邪门，但威力……真他娘的带劲！
就是这消耗……也太大了点！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三分之一的内力！
而且，在凝聚和使用那血色短刃的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一股暴戾、嗜杀的意念试图冲击他的心神，幸好他早有防备，谨守灵台，才没有迷失。
（内心oS：这功法，果然是双刃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
他不敢再多停留，谁知道这鬼地方还有没有别的“惊喜”。他将染坊又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发现后，立刻带着找到的证据，如同逃难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北镇抚司，沈渊将自己关在值房里，看着桌上那本旧账册、木牌和诡异的羊皮纸，心情沉重。
“影狐”、“药仙阁”、邪神祭祀、神秘原料、还有那诡异的“血人”……
这京城脚下，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
他感觉，自己似乎正站在一个巨大旋涡的边缘，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吞噬得尸骨无存。
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箭了。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那就，把这旋涡，搅个天翻地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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