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临运河而建,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三楼最大的雅间“烟波阁”今日被漕帮少帮主罗文龙包下,窗外运河千帆竞渡,窗内却是暗流涌动。
沈渊只带了两人赴宴:一身青衫,摇着折扇,像个落魄书生的赵千尘;以及换上了一身崭新、但依旧被肌肉撑得轮廓分明的百户官服,努力想摆出威严表情,却更像门神的王虎。
刚到门口,两个膀大腰圆、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漕帮帮众便伸手一拦,目光倨傲地扫过三人,尤其在王虎那身“暴力”官服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沈大人,抱歉,规矩,兵器需留在门外。”其中一人瓮声瓮气地说道,指向旁边一个摆放兵器的架子。
王虎眼睛一瞪,就要发作。沈渊却淡淡一笑,率先解下腰间的绣春刀,随意放在架上。赵千尘也配合地表示自己只带了一把扇子。
轮到王虎,他梗着脖子:“老子这官服就是武器!脱了咋整?”
那帮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沈渊已开口道:“王百户,客随主便。”
王虎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自己那对骇人的精钢拳套卸下,“哐当”一声扔在架子上,砸得木架一晃。他嘀咕道:“吃饭都不让带家伙,抠抠搜搜……”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漕帮帮众。业力等级:灰(寻常恶徒)。内心oS:这锦衣卫头子看起来也没多凶,旁边那大块头倒是个傻大粗。】
沈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给这两个看门的记了一笔。狗眼看人低,也是恶的一种。
进入雅间,里面已是觥筹交错。主位上坐着一位年约二十七八的锦衣青年,面容还算英俊,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与戾气,正是漕帮少帮主罗文龙。两旁作陪的,有满脸精明的盐商代表,也有几个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的江湖人物,显然是漕帮请来的“镇场子”高手。
“哈哈哈,沈千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罗文龙起身,嘴上说着客套话,身体却只是微微前倾,毫无敬意。他目光在沈渊身上一转,掠过赵千尘时带着一丝轻蔑,最后落在王虎身上,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身官服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罗少帮主,客气。”沈渊淡然落座,赵千尘和王虎立于他身后。
寒暄几句,酒过三巡。罗文龙便开始图穷匕见,他晃着酒杯,似笑非笑:“沈千户新官上任,便雷厉风行,整顿风纪,令人佩服。只是……这运河上的规矩,运行了百十年,自有其道理。千户大人初来乍到,有些事,是不是该多看看,多听听?”
沈渊夹了一筷子水晶肴肉,细嚼慢咽后,才慢悠悠道:“本官职责所在,便是维护法度。无论什么规矩,大不过《大眀律》。”
气氛瞬间一凝。
盐商代表,一个姓钱的胖子上前打圆场:“哎哟,沈大人言重了。罗少帮主的意思是,漕运牵扯数十万人生计,错综复杂,若能通融一二,漕帮上下,必定感念大人恩德。”他说着,拍了拍手。
立刻有侍女端上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钱胖子揭开红布,里面是十锭黄澄澄的金元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一点心意,给千户大人和诸位兄弟喝茶。”钱胖子笑眯眯地说。
王虎看着金元宝,眼睛瞪得像铜铃,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声对赵千尘说:“老赵,这得买多少只烧鸡啊?”
赵千尘以扇掩面,低声道:“王兄,矜持,矜持。那是贿赂。”
王虎恍然大悟,随即怒视钱胖子:“呸!想用糖衣炮弹腐蚀俺们大人?做梦!”
他这一嗓子,声音洪亮,整个雅间都听得清清楚楚。钱胖子的笑容僵在脸上,罗文龙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沈渊看都没看那盘金子,对罗文龙道:“罗少帮主,你的‘茶’,太烫,本官喝不起。若无事,本官还要回去处理公务。”
“慢着!”罗文龙冷哼一声,“久闻锦衣卫高手如云,沈千户麾下更是藏龙卧虎。恰巧,今日我几位江湖朋友也在,不知可否赏脸,切磋一二,助助酒兴?”
他话音一落,身后一个抱着长剑的冷面汉子便上前一步,眼神如鹰隼般锁定沈渊:“‘追风剑’刘影,请沈大人指教!”剑气凛然,显然是想给沈渊一个下马威。
沈渊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虎早就憋坏了,见状一步踏出,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他指着那剑客,声如闷雷:“想跟俺家大人动手?先过老子这一关!老子叫王虎,打架从不用家伙,就凭这双拳头!”
那剑客刘影看着王虎那身恐怖的肌肉和沙包大的拳头,眉头微皱,他走的是轻灵迅捷的路子,最讨厌这种力量型的对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请!”
两人在雅间中央的空地站定。刘影长剑出鞘,如毒蛇吐信,瞬间刺出七八剑,剑光闪烁,笼罩王虎周身要害。
王虎不闪不避,低吼一声,浑身肌肉贲张,那身官服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右拳直接迎着剑光砸去!用的是最朴实无华的黑虎掏心!
“铛!铛!铛!”
拳头与剑身碰撞,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王虎的拳头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百炼精钢。刘影的快剑根本无法破开他的防御,反而被拳头上传来的巨力震得手臂发麻,剑法散乱。
“嘿!没吃饭吗?用点力!”王虎打得兴起,又是一拳轰出,拳风激荡,吹得旁边桌上的杯盘嗡嗡作响。
刘影被他这蛮横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眼看就要被逼到墙角,王虎突然收拳,咧嘴一笑:“老子大人说了,要文雅。老子不揍你脸。”
说完,他趁刘影一愣神的功夫,蒲扇般的大手快如闪电地伸出,一把抓住了刘影的剑刃!
“撒手!”
王虎暴喝一声,用力一拗!
只听“咔嚓”一声,那柄百炼精钢的长剑,竟被他徒手掰成了两截!
刘影握着半截断剑,目瞪口呆,脸色煞白。
全场寂静。
徒手断剑?!这他妈还是人?!
王虎把半截断剑随手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对着罗文龙和钱胖子等人,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文雅”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承让,承让。老子这算赢了吧?能不能上主菜了?光喝酒不顶饿啊。”
他那“文雅”的笑容,配合着地上那截断剑,以及他身上那件因为刚才发力而彻底爆线、露出里面坚实肌肉的官服,形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罗文龙的脸黑得像锅底,钱胖子手里的酒杯都快拿不稳了。他们请来的高手,在人家一个手下面前,连兵器都被掰断了?这脸打得啪啪响。
赵千尘适时地用扇子轻敲掌心,微笑道:“罗少帮主,钱老板,看来这‘助兴’节目可以结束了。我家大人公务繁忙,若无事,便告辞了。”
沈渊这才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运河的规矩,本官会慢慢看。但锦衣卫的规矩,希望诸位也能记住。王虎,我们走。”
“好嘞!”王虎应了一声,临走前还不忘把桌上一个没动过的烧鸡腿抓在手里,一边啃一边跟着沈渊往外走。
直到沈渊三人离开良久,雅间里才爆发出罗文龙愤怒的砸杯子声。
回去的路上,王虎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大人,老子今天表现咋样?够文雅吧?”
沈渊看着他那件彻底报废、如同乞丐装的新官服,叹了口气:“嗯,很‘文雅’。回头让裁缝给你做件铁打的。”
赵千尘摇扇轻笑:“王兄今日,一拳断剑,可谓‘一力降十会’,想必明日,王百户的威名就要传遍漕帮了。”
王虎嘿嘿傻笑,显然对自己的威名很满意。
然而,就在他们刚回到千户所不久,亲兵便急匆匆来报:
“大人!不好了!我们管辖的一个漕运码头出事了!留守的几个弟兄被打伤,刚运到的一批官粮……被抢了!”
沈渊眼中寒光一闪。
报复,来得这么快?
这漕运之争的第一把火,终于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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