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的喧嚣被厚重的门彻底关在身后,夜晚的凉风迎面一吹,岑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周衿墨的车就安静地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像一头蛰伏的黑色猎豹。他掏出钥匙按了一下,车灯闪烁两下,解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没立刻去拉车门,而是先侧头看向旁边的温若雪,下巴朝副驾驶的方向随意一扬。
“上车吧。”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就是一句普通的安排。
温若雪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很自然地应了一声“好”,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流畅地弯腰坐了进去,顺手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利落地扣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熟稔。
周衿墨这才绕过车头,走到后座门边,拉开,看向还站在原地有点发愣的岑漾。
“发什么呆?上车。”他声音里带上了点惯常的不耐烦,催促道。
岑漾抿了抿唇,没抬头看他,闷不吭声地弯腰钻进了后座。车门“嘭”一声关上,瞬间将外面的冷空气和隐约的嘈杂彻底隔绝。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很淡的、清冽干净的味道,是周衿墨身上常有的那种,混合着一点皮革和空调的冷气。
周衿墨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车子平稳地滑出停车位,汇入夜晚的车流。
车内一时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
只有空调系统细微的送风声,和轮胎碾过路面的平稳噪音。
周衿墨开车很稳,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遇到一个长长的红灯,车子缓缓停稳,他看似无意地抬眼,目光扫过车内的后视镜。
镜子里,岑漾侧着头,安静地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在她脸上一明一暗地滑过,勾勒出她安静的侧脸轮廓,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看到她微微抿紧的嘴唇和低垂着的、看不清情绪的睫毛。
她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反常。不像平时那个会偷偷瞪他、被逗急了会小声顶嘴、有点小脾气的岑岁岁。
周衿墨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视线在镜子里停留了两秒,才重新看向前方。
坐在副驾的温若雪似乎调整了一下坐姿,打破了这片沉默。她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轻松又自然。
“岁岁学艺术真好,”她侧过头,目光并没有直接看向后座,而是落在车内的后视镜上,看着镜子里岑漾的倒影,语气温柔,“跳跳舞,画画画,真羡慕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自由自在的,多好啊。不像我们呀…”
她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和自嘲:“整天就得跟一堆枯燥的数字、繁琐的合同打交道,算计来算计去,头疼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话听起来是真心实意的羡慕和夸奖,语气也足够亲切。
可岑漾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光怪陆离的街景,手指却无意识地紧紧抠住了背包带子。这话听着是夸,可每个字都像细小的针尖,一下下扎在她心上,无声地提醒着她——她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所热爱和追求的所谓“艺术”,在他们那些关乎生意、关乎利益的“正事”面前,显得那么轻飘飘,那么不值一提。
她张了张嘴,喉咙有点发干,想为自己、为自己的专业说点什么。比如跳舞也需要极致的刻苦和自律,画画也不是瞎涂乱抹…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说出来,好像更显得她幼稚可笑,在强行辩解。
就在她犹豫的这片刻安静里,前面开车的周衿墨忽然开口了。
他眼睛依旧看着前方的路况,声音平稳,没什么起伏,却像一把利落的剪刀,直接剪断了温若雪的话头。
“她喜欢就行。”
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四个字。不多,但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高兴就好,别的不用比较,也不用你操心。
温若雪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甚至笑得更柔和了些。她转回身坐好,语气轻快自然地接话:“那倒是。开心最重要嘛,岁岁这个年纪,就该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没再往后看,也没再试图跟岑漾进行任何交流。车厢里再次陷入一种比之前更微妙的安静之中,只剩下车轮持续压过路面的平稳噪音和空调的低声嗡鸣。
岑漾心里那点堵着的气,因为周衿墨那句毫不犹豫的维护,稍微顺畅了一点点,像被疏通了一下的管道。
但很快,那点刚冒头的暖意又被更沉郁的东西压了下去。他是在护着她,没错。可这种维护,更像是一个家长在替自家不懂事的小孩挡掉外界不必要的关注和比较,而不是一种…平等的、对她自身价值和选择的真正认可。
她甚至宁愿他刚才没开口,让她自己来应对。哪怕应对得笨拙。
车子又开了二十多分钟,驶入一个门禁森严的高档小区。温若雪家到了。
车平稳地停在一栋楼下的临时停车区。温若雪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她拿起放在腿上的精致手拿包,转身面向周衿墨,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带着点工作交接的口吻:
“衿墨,下周和鼎盛集团的签约仪式,叔叔刚才电话里又特意叮嘱了一遍,让你务必和我一起出席。对方王总那边…点名希望你能到场,有些细节可能想当面跟你敲定。”
周衿墨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闻言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温若雪这才笑了笑,推开车门下车。关门前,她像是才想起后座还有人,又朝车后座挥了挥手,声音依旧温柔得体:“岁岁,下次聚会再见啦。路上小心。”
车门“砰”一声关上,将她的身影和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周衿墨几乎没有停顿,立刻挂挡,轻踩油门,车子重新流畅地驶离路边,汇入小区出口的车流。
封闭的车厢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某种东西,变得格外安静,甚至有种近乎凝滞的沉闷感。
刚才温若雪在时那种若有似无的紧绷感和暗流涌动的试探消失了,但另一种更压抑、更让人心口发慌的低气压迅速弥漫开来,无声地填满了整个空间。
周衿墨专注地开着车,没说话。后视镜里,只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下颌微微绷着。
岑漾不再看窗外了。她低下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自己紧紧攥着背包带子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刚才聚会上温若雪游刃有余、谈笑风生的样子,她和周衿墨讨论那些她完全听不懂的商业术语和项目时那种自然的默契,还有最后那个“一起出席”的签约仪式…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来回闪动。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依旧流转闪烁,却丝毫照不进她此刻沉闷的心底。
她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座椅的阻隔,直直地看向前方周衿墨的后脑勺。车窗外的灯光偶尔扫过,勾勒出他利落的短发和挺拔的脖颈线条。
声音很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倔强和深藏的委屈,突然在这过分安静的车厢里响了起来,显得有点突兀。
“周衿墨,”她问,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又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我以后…也能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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