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两位同学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追问她和周衿墨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互相交换了几个担忧的眼神，便各自找借口忙自己的事去了，给她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岑漾把怀里抱着的书本和舞蹈服放到桌上，然后，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并排放着的纸袋上。
奶茶店的袋子边缘已经因为冰块的融化而微微洇湿，深色的水渍像一小片化不开的墨迹。旁边那个小巧精致的珠宝品牌纸袋，则安静地立着，低调的logo无声地彰显着它的价值和不易获得。
她站在原地，盯着那两个袋子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看着什么烫手山芋，又像是看着某种无法解读的谜题。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楼下模糊的喧闹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手，先拿出了那个奶茶袋子。里面果然是她以前最喜欢喝的两杯，芝士莓莓和多肉葡萄，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装着两块看起来就很诱人的栗子蛋糕。
她盯着那两杯奶茶和蛋糕，看了很久。
她记得以前，她要是馋了，又懒得排队，就会磨着他，软磨硬泡地让他绕路去买。
他每次都会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说她麻烦，说这些甜腻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但最后还是会冷着脸给她买回来，然后看着她开心地吸溜吸溜喝，再嫌弃地抽张纸巾递给她，让她擦擦嘴。
那时候，他脸上那种无奈又带着点纵容的表情，总会让她偷偷开心好久，觉得那是独属于她的宠爱。
可现在……
她把奶茶和蛋糕重新装回袋子里，放到桌子一角，没有再碰。她最近确实在控制饮食，老师也说了要忌口。
但更重要的是，她有点害怕尝到那个熟悉的味道。怕那点甜腻会勾引出某些被强行压下去的、不合时宜的情绪。
她的视线，转而落在了那个更小的纸袋上。
她犹豫了几秒，才慢慢伸手把它拿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个质感很好的黑色丝绒首饰盒。
指尖触碰到盒子表面细腻的绒毛，带来一种微妙的触感。她停顿了一下，才轻轻打开盒盖。
柔和的室内光线下，一条设计极其精巧的铂金手链静静躺在黑色的丝绒衬布上，链身纤细，坠着几颗大小不一的、切割成独特形状的月光石和细小的钻石，在光线下折射出清澈而柔和的光晕，低调，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之前和他抱怨过又撒娇让他帮忙买的手链，那个时候得知周衿墨也没买到她还失落了好久，却没想到会在今天收到。虽然有些迟了......如今看到这条手链，心里五味杂陈。
心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住轻轻捏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而复杂的酸胀感。
刚刚他站在教学楼前，略显生硬地把袋子递给她时的样子，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脸上那种试图表现自然、却掩不住一丝笨拙和紧张的神情，还有他说的那句“都是给你买的”……
这太不像周衿墨了。
他向来是冷静自持、甚至有些疏离傲慢的。他习惯掌控一切，习惯别人迎合他，虽然她以前无理取闹的时候也能看到他耐着性子哄她的模样，但像今天这样的深情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除非……
一个被她强行压抑了许久的念头，终于不受控制地、清晰地冒了出来——
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她藏在心底那么多年的、那点卑微又可笑的心思。
大约是那天喝多了酒在他家过夜的时候知道的吧。
所以，他这段时间反常的靠近，那些带着试探的询问，还有今天这明显带着补偿和安抚意味的礼物……这一切突然的转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喜欢他，喜欢了整整六年。
可是……知道了之后呢？
他知道了，却没有直接挑明，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她，让她彻底死心。反而用这种迂回的方式，送她曾经喜欢的东西，试图……缓和关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岑漾坐在椅子上，对着那条漂亮的手链，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各种猜测和可能性疯狂地涌现、交织、又被打碎。
他是因为觉得愧疚？觉得她暗恋他这么多年很可怜，所以施舍一点安慰和补偿？
还是觉得，她这个“妹妹”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让他感到困扰和麻烦，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安抚她，让她继续安分地待在“妹妹”的位置上，别给他添乱？
或者……是怕她因为被拒绝而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所以先稳住她？
她几乎把所有可能的原因都想了一遍，每一个猜测都让她心里更凉一分，更难受一分。
唯独有一个可能性，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时，被她几乎是惊慌地、迅速地压了下去。
她不敢想。
一丝一毫都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她怕极了那种虚妄的希望。怕极了那种一旦升起，就可能会再次将她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幻想。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了，不能再动摇，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他那样的人，天之骄子，周家未来的继承人，身边围绕着那么多像温若雪那样优秀又般配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她……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她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个荒谬的念头彻底甩出脑海。
可是，心底最深处，还是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和委屈，像顽强的小草，悄悄探出头来。
如果他知道了，却还是选择用这种方式……那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需要小心安抚、以免失控的麻烦吗？
她就那么……让他觉得困扰和负担吗？
想到这种可能，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鼻子猛地一酸，眼前瞬间就模糊了。
她猛地低下头，抬手用力捂住了眼睛，不想让那点不争气的湿意涌出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明明告诉自己要清醒，要远离，可还是会被他一点点不经意的举动搅乱心神，还是会因为他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丝的温柔和在意而胡思乱想，心绪不宁。
真的太没出息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那点酸涩压回去，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指尖触碰到眼角，一片冰凉的湿意。
她看着桌上那条依旧闪烁着柔和光芒的手链，只觉得那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
“岑漾，你真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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