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代码像血写的遗书，从地底一寸寸浮上来。吴佩云指尖还贴着向日葵的花心，那株花突然剧烈震颤，花瓣一片片翻卷、焦黑，像是被无形的火燎过。
她猛地抽手后退，脚跟撞上金属台沿。沈临一步跨到她身前，断裂的匕首残刃仍握在手里，刀尖滴落的血混着黑液，在地面蚀出细小的坑。
“别往前。”他声音哑得厉害，额角还在淌血，顺着眉骨滑进眼眶，“这地方还没清干净。”
谢昭站在三步外，左手戒指泛着微弱蓝光，正缓慢扫描那串上升的代码。他没说话，但数据流已在他眼前铺开，密密麻麻的字符中跳出几个高频词：【基因回流】【宿主适配率98.7%】【激活指令待输入】。
陆承靠在墙边，脸色灰白，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空荡的位置。他喘得不太稳，却还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前方——那串代码升到半空时，忽然散开，重组为一行新字：
【样本匹配完成。请提交共融协议。】
吴佩云深吸一口气，手腕上的玉镯轻轻一跳，像是回应什么。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刚才吸收三十道意识时的温热感。现在，她心里不再空荡荡的，反而沉得踏实。
她绕过沈临，走到谢昭面前，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伸手戳了戳投影。
“所以？”她抬头，“你现在是要我签卖身契？”
谢昭收回戒指，银灰色外套袖口一动，全息投影瞬间切换成双螺旋结构的基因图谱。两条链缠绕旋转，一条泛着淡绿光，另一条是冷银色，两者在某一段完全重合。
“这不是索取。”他语速平稳，“是回归。你的空间能量波频，和三百年前地球最后一批移民的基因标记一致。而我的家族，是唯一留存血脉的载体。”
“巧了不是？”沈临冷笑一声，把断匕随手扔进旁边废料槽，“三年前你偷偷分析她的直播数据时，怎么不说这是‘血脉召唤’？现在人站你面前了，倒开始讲缘分了？”
谢昭目光不动：“我那时不信。直到她种出那颗会发光的南瓜。”
吴佩云眯眼：“所以你现在信了，就要我献上活体组织？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我不是要提取。”谢昭指尖轻点，图谱放大到细胞层级，“强行剥离共生体，会导致宿主神经系统崩溃。我要的是共融实验——你主导输出，我提供基因通道，验证是否能激活远古生命模板。”
空气静了一瞬。
沈临突然扯开白大褂领口，露出脖颈侧面一道暗红疤痕，像烧熔的电路板嵌进皮肉，边缘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共融？”他嗤笑，“我三年前试过‘温和接触’，往静脉里滴了一滴她的灵泉水。结果呢？整整一年，每天半夜被神经电击疼醒，连做梦都在抽搐。医生说我脑干有能量残留，这辈子别想彻底清除。”
他盯着谢昭：“你现在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躺进你那堆冷冻舱里，说‘咱们科学探索一下’？你要是出了差错，她轻则瘫痪，重则——”
“我会死。”吴佩云接上，语气平静。
沈临一顿，没再说话，只是把衣领胡乱扣上，动作有点僵。
谢昭沉默几秒，调出新的模型——是吴佩云体内能量运行路径的动态模拟。绿色光流从手腕玉镯出发，经脉络游走全身，最终汇入心口，形成一个闭环。
“你看这里。”他指着一处节点，“空间与你的生命系统已经深度绑定。任何外部干预都必须由你主动释放能量，否则系统会自动反噬。这也是为什么郑旭失败了——他想抢，可这东西只认主人。”
他终于看向她的眼睛：“所以我不会强制。我需要你自愿参与，设定权限等级，实时监控。一旦异常，立即终止。”
吴佩云没答，而是走到全息图前，伸手穿过那道流动的数据流。
刹那间，属于她的那部分基因链忽然亮起翠绿色，像被唤醒的藤蔓，顺着投影光柱往上攀爬，竟一圈缠上谢昭的手指，又悄然退去。
谢昭瞳孔微缩。
“它认不认你，我说了不算。”她收回手，拍了拍掌心，“但它得听我的。”
她转身面对三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压过实验室的嗡鸣。
“我可以试。但有三个条件。”
“第一，全程由我控制能量输出，你们谁也不能越界。”
“第二，只要我喊停，立刻终止，不管进行到哪一步。”
“第三——”她顿了顿，目光一个个扫过去，“你们谁也不准再瞒我任何事。过去的事，现在的事，全给我摆桌上。”
沈临喉结动了动，没反驳。
谢昭点头：“接受。”
陆承依旧靠着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他抬起眼，朝她点了下头。
吴佩云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玉镯。它温温的，像贴着皮肤跳动的脉搏。
“行。”她说，“那就先看看你那什么冷冻舱长啥样。别整得太吓人，我胆子小。”
谢昭转身走向内侧通道，银灰外套在冷光下泛出金属质感。他抬手一划，厚重合金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幽深走廊。
吴佩云迈步要跟上。
沈临突然伸手，拦了一下。他从袖口摸出那个沾着血迹的军用匕首袖扣，塞进她掌心。
“拿着。”他说，“万一他又开始念数据咒，你就砸他脑袋。”
她低头看了看，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留着这个？”
“坏习惯。”他耸肩，“总觉得你不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就得留个记号。”
她把袖扣攥紧，点点头，快步跟上谢昭的脚步。
陆承撑着墙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但仍稳稳地走在最后。
冷冻舱区域的门缓缓开启，一排排透明容器整齐排列，内部漂浮着淡蓝色营养液。最中央的舱体比其他大一圈，表面刻着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植物的叶脉。
谢昭走到主控台前，手指轻敲面板。
“这是唯一适配共融协议的舱体。”他说，“需要你进入后启动双向认证。”
吴佩云走近，透过玻璃看进去。舱内没有导管，没有电极，只有一层柔软的凝胶状垫层，顶部悬浮着一圈环形光源。
“看起来……还挺像睡觉的地方。”她嘀咕。
谢昭调出操作界面，弹出一份电子协议，标题是：【基因共振共融实验·宿主知情同意书】。
她瞥了一眼，忽然问：“这名字能不能改？听着像临终关怀项目。”
“可以。”谢昭面不改色，“建议名称？”
“就叫‘种地许可证’吧。”她咧嘴一笑，“毕竟我主业是农业主播。”
沈临在后面哼了一声：“你这证书挂墙上，估计能把星际科学院气到断网。”
吴佩云走到舱门前，伸手按在识别区。系统发出柔和提示音：
【w-pY-0，身份确认。能量同步率100%。是否启动共融协议？】
她回头看了三人一眼。
沈临双手插兜，眼神警告系统似的盯着屏幕；
陆承靠在门框上，冲她微微颔首；
谢昭站在控制台前，指尖悬在确认键上方，等她下令。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
“启动。”
屏幕绿光一闪，舱盖缓缓开启，环形光源转为暖黄色，像春天晒透的麦田。
她刚抬起脚——
玉镯突然剧烈震动，绿光炸开一瞬，整排冷冻舱的指示灯同时闪烁，警报音短促响起：
【检测到未知信号入侵。协议权限被篡改。】
谢昭猛地扑向控制台，手指飞速操作。
沈临一把将吴佩云拉到身后。
陆承踉跄上前，抬手按住墙面应急开关。
主屏画面一闪，弹出一行新指令：
【共融协议已更新。附加条款：允许单向能量抽取。执行者：S-Z。】
吴佩云盯着那串字母，瞳孔骤缩。
“S-Z？”她猛地扭头看向谢昭，“这是你设的？”
谢昭脸色铁青，迅速调取日志：“不是我。有人远程注入了隐藏协议……”
他话没说完，戒指突然爆闪红光，投影崩解。
吴佩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谁的名字缩写是S-Z？”
他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
控制台下方，一块伪装成散热板的金属盖悄然弹开，一根细如发丝的光纤从中伸出，正悄悄对准她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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