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世界,与外面无菌走廊的简约、以及底层晶体车间的诡谲都截然不同。
这里更像是一个极度个性化、且功能分区杂乱到令人眼晕的综合空间。
首先冲击视觉的是大小和高度。
这是一个挑高至少有十五米的巨大厅堂,原本可能是化工厂的某个主反应车间。
但如今,所有的反应釜、管道、仪表盘都被拆除或改造,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延伸到高处、需借助移动升降平台才能触及的巨型书架。
书架上塞得满满当当,但不是书,而是各种规格、颜色各异的文件夹、硬盘阵列、老式磁带、甚至成捆的纸质笔记和草图。
有些文件因为年代久远或翻阅频繁而边缘磨损、卷曲。
大厅的地面被划分成数个区域。
靠近门口的一片相对整洁,摆放着几张大尺寸的工作台,台上是林淮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有的散发着幽蓝的冷却光,有的屏幕上滚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还有的透明腔体内悬浮着不断变幻形态的微型晶体结构。
工作台旁散落着几张看起来相当舒适的人体工学椅,其中一张椅子上还搭着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与秦授身上那件脏围裙风格一致。
而大厅的深处,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那里更像一个巨大的“材料堆放场”兼“半成品展示区”。
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体堆积如山:
有半人高的、内部流淌着暗金色液体的透明圆柱体。
有成堆的、颜色从暗紫到莹白不等的晶簇,大小不一,有些还被切割打磨成特定形状。
有几台看起来像是医疗或美容用的休眠舱,但外壳被改装得面目全非,接出了粗细不一的管线,连接到中央一个不断脉动的、篮球大小的紫色能量核心上。
甚至还有一个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明显是日用品的杂物——破损的玩偶、老式收音机、镶着照片的相框……它们表面无一例外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晶体膜,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新旧纸张的微尘味、仪器散热产生的臭氧味、某种清淡的化学试剂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旧图书馆的陈旧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正中央悬挂着的一个巨大全息投影。
一个缓慢旋转、不断微调细节的三维结构图。
图形的核心是一座多层复合建筑,结构与他们此刻所在的化工厂类似,但更加宏伟、复杂,外围延伸出大片规划整齐的区块,有晶体森林、有水培农场般的区域、有标注着“情绪净池”的环形构造……俨然一个微缩世界的蓝图。
蓝图的右上角,用秦授那种略显潦草却有力的字体,标注着两个字:
伊甸。
“欢迎来到我的‘书房’兼‘车间’,”秦授张开手臂,做了个展示的动作,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豪,“有点乱,别介意。搞研究的人嘛,太整齐了反而没灵感。”
他走到最近的一张工作台前,随手在触摸屏上划了几下。
中央的全息投影“伊甸”蓝图旁边,立刻又弹出了几个较小的悬浮窗口,其中一个显示着化工厂及周边区域的实时动态,包括他们刚刚穿越的晶体森林和那个装满“样本”的车间。
林淮甚至能看到代表他们几人的几个小光点,正停留在标注为“核心工作室”的位置。
“坐,随便坐。”秦授自己先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又指了指旁边的几张椅子
“阿溟,去后面储藏室,把‘七号档案盒’拿来,还有我上周整理好的‘源质观测记录(残卷)’。”
阿溟像接到圣旨般,立刻点头应下,小跑着消失在那一排排高耸的书架深处。
秦授这才重新看向林淮,以及他身后依旧保持警戒的众人。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林淮身上,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那么,林淮,在我们开始正式的信息交换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的锐利,“你对自己身上那把‘钥匙’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林淮心中一凛,但面色不变:“你知道钥匙的事?”
“当然。”秦授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平金属盒,推到林淮面前。
“不光知道,我还研究过它的同类项——当然,是赝品。齐咎当年离开前,留下了不少半成品和研究资料。我花了三年时间,逆向推导,勉强复制了几个功能不全的‘仿制品’。”
他打开金属盒,里面并排躺着三条项链。链坠的造型与林淮脖子上那条“钥匙”大同小异,但材质明显不同——一条是暗银色金属,一条是浑浊的乳白色晶体,第三条则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打磨而成。
三条项链都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但与林淮那条相比,显得驳杂而不稳定。
“钥匙的核心功能,是利用‘源’的特性,定向吸引、筛选并‘饲养’特定的情绪能量聚合体,最终催化出受佩戴者潜意识影响的‘衍生物’。”
秦授像讲课一样侃侃而谈,手指依次点过三条仿制品。
“银色这条,偏向吸引‘恐惧’与‘警觉’,催生的东西攻击性强但不稳定
晶体这条,对应‘麻木’与‘逃避’,产物倾向于防御和隐匿
骨质的这条……呵呵,对应的是‘憎恶’,结果造出来个见什么都想拆的破坏狂,关了两个月禁闭才老实点。”
他合上盒子,看向林淮:“而你那条,齐咎倾注了‘爱’——或者说,他理解中的、对你那种极端偏执的‘爱’。所以它能催化出一号和二号这样相对稳定、且对你抱有绝对亲近倾向的存在。”
“这些我都大致知道。”林淮平静地说,“说点我不知道的。”
“急什么。”秦授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荧光绿的头发在仪器冷光下格外醒目,“你知道吗,齐咎制作这条钥匙时,用的‘基底材料’,是第七研究所早期从‘源’本体上剥离下来的、最核心的一缕‘初始情绪源质’。
那东西非常稀少,也非常敏感。
它不仅响应佩戴者的情绪,更像是一面镜子,会映射出佩戴者灵魂深处最本质的一些东西。”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某种诱导的意味:“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号和二号会呈现出‘爱’与‘憎恶’这两种看似对立的特质?又为什么,它们都对你有着如此深刻的、近乎本能的联系?”
林淮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没说话,但秦授似乎从他的微表情里读懂了什么,满意地靠了回去。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察觉。”
秦授点点头,“钥匙是媒介,是催化剂。但最终诞生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根本上取决于‘母亲’——也就是你,林淮,内心深处最真实、最顽固的底色。
一号的‘爱’,二号的‘憎恶’……或许都是你灵魂光谱中的一部分,被钥匙放大并赋予了形态。”
就在这时,阿溟抱着两个厚厚的、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档案盒跑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秦授手边的工作台上,然后乖乖退到一旁,眼神却依然黏在林淮身上。
秦授拍了拍档案盒:“这里面,有齐咎早期关于‘源’与人类情绪关联性的研究手稿,有他对‘钥匙’项目的原始构想,还有一些……关于你的观察记录。”
他看着林淮,“当然,是碎片化的。齐咎那家伙,对自己的‘宝藏’保护欲很强,留下的资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很多关键部分可能被他随身带走了,或者销毁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指向中央旋转的“伊甸”蓝图。
“我从这些碎片里,拼凑出了他大概想做的事情,他想建造一个‘新世界’,一个以某种‘理想状态’为蓝本的世界 而这个蓝本……”他看向林淮,目光深邃。
“似乎与你密切相关。”
“与我有什么关系?”林淮问。
“这就是我想和你交换的信息之一。”
秦授说,“根据我的推断,齐咎追求的‘伊甸’,并非传统意义上充满光明美好的乐园,相反,它可能更接近于……某种极致的‘纯粹’与‘稳定’。
剥离掉所有不必要的、嘈杂的、混乱的因素,只保留最核心的‘结构’,而他选择的‘核心结构模型’,很可能来自于他对你的长期观察和理解——
你的思维方式、你的情绪反应模式、你的行为逻辑,甚至是你潜意识里对世界的某种期望或……厌恶。”
秦授指了指周围堆积如山的材料和那些半成品:“我这里所有的实验,无论是情绪剥离、晶体化保存、还是生物体改造,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实现这种‘提纯’与‘重构’。
阿溟是其中一个尝试方向——剥离混杂情绪,向‘纯净模板’靠拢。
楼下那些罐子里的‘样本’,是另一个方向——将他们最极致的单一情绪状态固化、保存,作为未来‘伊甸’的‘基础建材’。”
他的描述让林淮感到一阵很陌生的感觉。
割裂感。
从这一刻开始,在所有证据都堆积下,他不得不,彻底将记忆中的齐咎撕裂成那个疯子——“奇迹组长”。
“他想把世界……变成我?”林淮的声音有些干涩。
“更准确地说,是变成他‘认为’你应该在的、最‘完美’的样子。”
秦授纠正道,“这其中有多少是他的臆想,有多少是基于真实的你,就需要你来告诉我了,比如……”
他顿了顿,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林淮,在你内心深处,你是否曾极度渴望过……一个完全由你掌控、所有混乱都被剔除、一切都井然有序、且永远不会背叛或离开你的世界?”
大厅里一片寂静。
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和中央全息蓝图缓慢旋转的微响。
林淮站在原地,面对着秦授探究的目光,以及身后同伴们(包括诺斯那平静的注视)的等待。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或者说,他不敢去深究,那个潜藏在意识最深处的答案。
(不行了,好疼啊,可恶的大姨妈,我要记你一辈子……痛啊,好痛啊,那种存在于小腹的钝痛,不间断的折磨着我钢铁般的意志……,额啊,但是……しかし!我绝对不会放弃的……今天……呃啊,今天要写够四千字啊岂可修!我不会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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