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兽再就业中心的成功，像一根越来越尖锐的刺，扎在那些守旧派神仙的心头，尤其是司礼仙君。
老陶在食品安全领域的权威日渐确立，苏浅的舆论操控搅得旧神阵营不得安宁，帝江的无声治愈更是俘获了大量中低层甚至部分中层神仙的好感。越来越多的异兽经过培训和评估，被安排到诸如“仙草园害虫防治（由食蚁兽精负责）”、“天河航道暗礁清理（由巨鼋族负责）”、“低阶法宝粗加工（由拥有精准控火能力的火鼠负责）”等岗位上，而且干得有声有色，效率远超以往。
这种“以下犯上”、“鸠占鹊巢”的景象，让司礼仙君等人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这一日，凌霄宝殿例行朝会。
玉帝高坐九龙椅，面容隐藏在珠旒之后，看不出喜怒。下方仙班林立，革新小组的成员站在靠后的位置，但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之一。
议题进行过半，司礼仙君手持玉笏，深吸一口气，大步出班，声音洪亮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
“臣，司礼仙君，有本启奏！”
“爱卿何事奏来？”玉帝的声音平淡无波。
“臣要弹劾三界革新大使张文韬！”司礼仙君豁然转身，玉笏直指后排的张文韬，声色俱厉，“张文韬自持陛下恩宠，罔顾天庭法度，倒行逆施，其所行所为，已严重扰乱三界秩序，动摇天庭根基！”
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革新小组众人面色一沉，敖丙更是眼神不善地盯着司礼仙君。
张文韬却面色不变，只是微微挑眉，静待下文。
“其一！”司礼仙君朗声道，“他擅设‘异兽再就业中心’，将诸多披毛戴角、湿生卵化、性情凶戾之辈，引入天庭仙班体系！此等行径，混淆神兽界限，亵渎天庭清贵，致使南天门内乌烟瘴气，仙不仙，兽不兽，成何体统？！”
他身后几位交好的仙官纷纷出声附和：
“司礼仙君所言极是！长此以往，天庭威严何在？”
“我等苦修万载，方得正果，岂能与这些孽畜同朝为官？”
“尊卑不分，纲常混乱，此乃取祸之道啊！”
司礼仙君见有人支持，底气更足，继续道：“其二！他不经考核，不论德行，仅凭些许粗浅技能，便授予这些异兽权柄！那饕餮凶名赫赫，如今竟可巡查仙厨重地？那九尾狐惯会蛊惑人心，如今竟可执掌舆论？若它们野性复发，或包藏祸心，酿成大祸，谁来承担？！张文韬此举，乃置三界安危于不顾！”
“其三！”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指着张文韬的鼻子，“他推行所谓‘异兽KpI考核’，以利诱之，使得这些异兽争相表现，挤压我正神生存空间！许多基层仙官岗位，竟被异兽占据！此乃与民争利，逼死正神！更可恨者，其中心内异兽，动辄以‘业绩’自傲，目无尊长，气焰嚣张！如此下去，天庭万年秩序，必将毁于一旦！”
他一口气列数完三大“罪状”，胸膛剧烈起伏，朝着玉帝深深一拜：“陛下！张文韬之行，看似为了效率，实则是包藏祸心，欲以禽兽之道取代天道伦常！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取缔异兽再就业中心，将一众异兽驱离天庭，并治张文韬扰乱纲常之罪，以正视听！”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积攒已久的怨气和恐惧尽数倾泻出来。
不少保守派神仙纷纷出列表态支持，声音嘈杂，形成一股不小的压力。
玉帝沉默着，珠旒后的目光扫过下方，最后落在张文韬身上：“张爱卿，司礼仙君所奏，你有何话说？”
张文韬整理了一下衣袍，从容出班，先是对玉帝行了一礼，然后转向司礼仙君，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司礼仙君，”他开口，声音清晰平稳，“您口口声声‘尊卑’、‘纲常’、‘体统’，请问，何为尊？何为卑？天庭的秩序，是为了维护三界稳定，造福苍生，还是为了固守某些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不等司礼仙君反驳，他继续道：“您说异兽‘披毛戴角、湿生卵化’，请问，龙凤麒麟，是否披毛戴角？它们地位尊崇，又是为何？若论跟脚，在座诸位仙僚，祖上莫非皆是先天神只？恐怕不少也是由凡间生灵修炼而来吧？如此区别对待，岂非忘本？”
一番话，说得不少出身妖族或人族修炼成仙的神仙面露尴尬，暗自点头。
“您又说异兽‘性情凶戾’，不堪重用。”张文韬语气转冷，“相柳之患，肆虐三界时，是哪些‘性情温良’的正神在互相推诿、作壁上观？最终又是谁，带领包括异兽在内的团队，解决了危机？是老陶他们不够忠诚，还是帝江的治愈之力不够祥和？仙君这是要否认他们为三界立下的功劳吗？此岂非寒了功臣之心？”
司礼仙君脸色涨红：“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个案岂能代表全部？”
“个案？”张文韬笑了，“好，那我们不谈个案。我们谈谈数据。”
他抬手在空中一抹，一道光幕出现，上面罗列着清晰的数据：“自异兽再就业中心成立以来，累计安置异兽一百零七名。涉及岗位三十余种。整体工作效率提升平均百分之两百！差错率下降百分之九十五！由异兽负责的区域，安全事故为零！投诉率……哦，除了部分守旧仙僚基于偏见的无端指责外，实质投诉为零！”
数据一出，不少中立派神仙暗暗咂舌。这效率提升得太恐怖了！
“至于仙君所说的‘与民争利’，更是无稽之谈。”张文韬目光扫过众仙，“异兽所从事之岗位，多为以往人手不足、或无人愿意从事、或现有仙法难以高效完成的领域。它们并非抢了谁的位子，而是填补了空白，创造了新的价值！若说挤压，挤压的也是那些尸位素餐、不思进取者的生存空间！天庭，需要的是能做实事的人才，而不是只会空谈‘体统’的蠹虫！”
“你……你骂谁是蠹虫！”司礼仙君气得浑身发抖。
“谁觉得自己是，谁就是。”张文韬淡然回应，随即再次面向玉帝，“陛下，事实胜于雄辩。异兽就业，于天庭效率有益，于三界稳定有益，于基层生灵（包括开了灵智的异兽）生存有益！此乃大势所趋，绝非几句‘体统’、‘尊卑’的空洞口号所能阻挡！臣，恳请陛下明察！”
玉帝端坐其上，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沉默了许久。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待着玉帝的裁决。
这不仅仅是关于异兽中心存废的争论，更是新旧理念、新旧势力的一次正面交锋。
半晌，玉帝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异兽再就业中心之事，朕已知晓。其成效，亦有目共睹。”
他目光扫过司礼仙君和张文韬。
“天庭秩序，固然重要。然，变则通，通则久。三界事务繁杂，需各方协力。异兽既开灵智，有能力，愿效力，亦属三界一份子，不可一味排斥。”
“着，异兽再就业中心继续运行，其所行之事，需遵循《天条》基本法度，不得逾越。”
“另，司礼仙君所虑，亦不无道理。异兽入职，需加强德行考评与日常监管，具体细则，由革新小组会同相关司部拟定，报朕审定。”
“此事，暂且就此定论。退朝！”
说完，玉帝身影缓缓消失在高台之上。
没有支持司礼仙君取缔中心，也没有完全否定他的担忧，而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实质上，是认可了异兽中心的存在和贡献！
司礼仙君脸色灰败，踉跄了一下，被身旁仙官扶住。他看着一脸平静的张文韬，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张文韬微微躬身：“臣，领旨谢恩。”
他转过身，与敖丙、苏浅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玉帝的平衡之术，看似给了他们继续发展的空间，但也埋下了隐患。旧神们的反扑，绝不会因为一次朝会的失利而停止。
真正的风暴，恐怕还在后头。而“德行考评”这把悬在头上的剑，随时可能被旧神们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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