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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馆临窗的角落，空气仿佛凝滞了。
程三讲述完他那离奇恐怖、九死一生的经历，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捧着早已凉透的粗陶茶杯，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最后提到“晚棠”这个名字时，
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清晰地传递给了对面的两人。
芸姑和林修清，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嬉笑之色。
芸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乌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沉重。
她的眉头紧锁，眼中精光闪烁，
显然在飞速消化着程三话语中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
李老道的邪术传承、
尸妓的炼制与控制、
胭儿的特殊与失控、
韩老板和李老道的诡异死亡、
玉春楼尸妓群的集体暴动……
以及，那个突兀出现的名字：春风楼的晚棠。
黑玉般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林修清则坐得笔直，
当听到“晚棠”二字时，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体内精纯的阴气，也隐隐有些躁动。
就是秦府那个被柳莺莺描述得如同毒花般的尸妓晚棠吗，
胭儿……这个最终反噬杀死韩李二人的尸妓……
她去了哪里？
她摆脱了李老道的控制，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
甚至……可能完全拥有了自主意识！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被驱使的“工具”。
她是否在有意无意地摧毁李老道留下的“产业”？
而春风楼那个晚棠的出现……
是同名的巧合？
还是……本是一人……
芸姑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看向林修清。
无需言语，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那个在秦府西厢小院里，
被秦老爷当作新宠家妓的晚棠，就是程三口中的胭儿！
这时，芸姑指尖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她看向仍沉浸在巨大恐惧中的程三，
眼神中的锐利稍稍收敛，化作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程三。”芸姑开口，声音沉稳，
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你的遭遇，我们已知晓。你提供的情报，至关重要。”
她说着，从腰间那个绣着云纹的锦囊中，
取出两枚带着体温、边缘圆润的银元，
轻轻推到了程三面前粗糙的木桌上。
银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这……仙姑，这怎么使得……”
程三看着那银元，连连摆手，声音带着惶恐。
他只想远离这一切，从未想过要什么报酬。
“拿着。”芸姑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你应得的。
若非你，我们尚不知这‘晚棠’的根脚竟如此凶险。
她已非寻常尸妓，
而是……手刃过炼尸人，挣脱了束缚的存在。”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程三惊骇的眼睛，
“若不出意外，春风楼那位‘晚棠’，便是你口中的胭儿。
如今她成了秦府的家妓，闹出了人命，
秦老爷……也危在旦夕。”
程三闻言，浑身一颤，脸色更加惨白。
那个绝美又恐怖的影子，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收下吧，程三。”
林修清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寒泉流过焦土，
“你好生度日，此事……我们会去了结。”
她的话语简洁，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
程三看着眼前这两位气质迥异却同样非凡的女子，
心中的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丝，
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和……渺茫的希望。
他颤抖着手，收下了那两枚银元，
如同捧着护身符，嘴唇哆嗦着：
“谢……谢谢两位仙姑！谢谢姑娘！
你们……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东西……太邪门了！”
芸姑点点头，不再多言，与林修清一同起身。
就在她们即将走到家时，
一个带着脂粉香气、略显急促的身影正好与她们打了个照面。
正是柳莺莺。
她依旧穿着那身秾艳的绛紫色丝绒旗袍，
只是此刻脸上的妆容有些花了，
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眼神里透着焦灼和后怕。
她一眼看到芸姑和林修清，
于是长长舒了口气：
“哎哟！芸姑姐姐！林妹妹！
可算找到你们了！我打听到些要紧事！”
她的目光扫过身着旗袍的林修清，带着一丝惊艳。
但此刻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心头。
“边走边说。”
芸姑脚步不停，径直朝家中方向走去，语气干脆利落。
柳莺莺连忙跟上，语速飞快：
“我按芸姑姐姐的吩咐，
又去秦府附近打探了一圈，
那秦老爷彻底卧床不起了！”
柳莺莺压低声音，带着惊惧，
“随后我本想悄悄前往海棠住的屋子，取点异香过来。
不曾想刚来到院子，正拿起香盒收集，
就听见楼上有声音，
是唱曲儿的声音！
那调子……幽怨得能勾人魂儿……
唱的是什么‘……郎君啊……负心薄幸……黄泉路上……好相见……’
我小心的抬头往楼上的窗户看……”
她猛地抓住芸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我看见……我看见窗户纸上隐隐约约映着一个影子！
那影子……那影子在梳头！
可……可那梳头的动作……僵硬得……十分诡异。
更吓人的是……那影子旁边……
还有……还有一个更小的影子！
像个……像个蜷缩着的婴儿！”
“我当时腿都软了！
保存异香的盒子就‘哐当’掉在地上！
那楼上的唱曲声……停了！”
柳莺莺的声音带着哭腔，
“然后……我就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
顺着我的后脖颈子往里钻，我魂儿都快吓飞了，
连滚爬爬地跑了出来！
钱再多，也得有命花啊！
芸姑，这事儿……这事儿绝对是‘尸妓’作祟，
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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