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
寒渊堡的晨光像浸了冰,泼在秘库下层时,连暖意都化不开。
洪水退去后积下的半尺泥沙,踩下去便“噗嗤”一声陷进半寸,湿沙裹着靴底黏腻发沉,未干的水渍里浮着铁锈与陈腐药草混合的怪味,闻着让人鼻腔发紧。
阿璃指节扣紧鎏金长刀的柄,刀身的狼图腾在冷光里碎出星点反光。
她弯腰拨开拦路的断木,朽木断面还沾着湿泥,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
“少主,脚下当心。”林默的声音从阴影里滑出来,他刚潜去西侧廊道,匕首尖还挂着点泥沙,刃口却亮得发冷。“里面有活气,至少五个。呼吸乱得很,不像是寒渊堡的正规守卫。”
药老周柏背着药箱跟在后面,枯瘦的手指捏着片干枯的雪莲,指腹反复摩挲花瓣,那是青禾当年采的最后一批。
他走几步就蹲下身,竹杖戳了戳脚下的沙:“这沙里掺了‘忘忧散’的残渣,指尖碰着都发涩,沾到伤口会致幻,都把袖口扎紧,别露着皮肤。”
李狂扛着巨斧走在队尾,粗嗓门撞在石壁上还能弹回回声:“早知道这鬼地方埋汰成这样,俺就该多带两斤烧酒!哪怕浇在地上,也能祛祛这霉味!”
话刚落,他脚下突然一沉,整个人往下陷了半寸,湿沙瞬间漫到脚踝。
李狂慌忙把斧柄往地上一杵,铁斧扎进沙里半尺,才算稳住身形:“娘嘞!这破沙子还会吃人?”
钱通靠在石墩肩上,左臂新换的绷带渗着淡红的血,见李狂这副狼狈模样,嘴角难得扯出点笑:“你这夯货,走路总不看脚。当年西路突围,你踩陷阱的次数,比挨刀还多。”
“你还好意思说俺?”李狂梗着脖子反驳,嗓门又提了些,“上次你解重弩,差点把自己射成刺猬,要不是石墩——”
话到嘴边突然卡住。
石墩正伸手扶着他的胳膊,粗糙的掌心在他肩上轻轻按了按,没说一个字,可李狂喉结滚了滚,后半截话还是咽了回去。
谁都记得,当年西路突围,石墩为了护钱通,后背挨了三刀,躺了半个月才从鬼门关爬回来。
阿璃没接他们的话,目光早落在前方半掩的石门上。
门缝里渗着淡绿色的毒雾,像活物似的往外出窜。
苏文清掏出羊皮卷,指尖拂过卷上的墨迹,那是寒渊堡秘库的图纸,边角都被翻得发毛。
“按图上标的,铁盒该在龙形石雕底下。这雾是‘腐心烟’,沾着就胸闷,都用布捂好口鼻。”
林默先摸了过去,匕首尖挑开门栓,“咔嗒”一声轻响,毒雾顺着门缝涌出来,带着股腥甜的味。
药老赶紧从药箱里抓出把白色粉末撒过去。
那是青禾留下的解毒散,粉末遇雾即化,空气里顿时飘起甘草的清苦,压过了毒雾的腥气。
众人刚要抬脚进门,廊道东侧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兵器砸在地上的响,紧接着是个粗哑的嗓音,裹着焦躁:“头,那丫头真带了人来?沈大人死前可是说,要把这铁盒烧得连灰都不剩!”
“废话!没看见她腰间的狼图腾玉佩?”另一个声音更尖,像刮过铁皮,“咱们血影楼吃了沈大人这么多年饭,总得把最后这事办利索,不然魏强大人饶不了咱们!”
阿璃眼神一凛,是血影楼的残部。
她对着林默比了个“围堵”的手势,林默立刻猫着腰绕去东侧廊道,身影很快融进阴影里。
刀疤张握紧了手里的断雪刀,往石门后缩了缩,刀身贴着石壁,没发出一点声。
李狂摩拳擦掌,刚要拎着斧冲出去,钱通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什么?先看看他们有多少人。”
果然,没片刻,五个穿黑衫的汉子从廊道里走出来,袖口的血影纹被泥沙蹭得模糊,只剩半块暗红的印。
为首的是个独眼龙,左眼蒙着黑布,手里提柄锈迹斑斑的长刀,正是血影楼的小头目“独眼吴”。
他靴底碾过地上的断木,木屑混着泥沙溅起,声音发狠:“动作快点!听说李崇的人快到了,别让他们坏了大事。”
就在这时,林默突然从阴影里窜出来,匕首贴着最外侧汉子的咽喉一掠,冷刃破肤的轻响被泥沙吸得干净。
那汉子连哼都没哼,手还没摸到刀柄,就软倒在沙里,血渗进湿沙,瞬间晕开一片暗褐。
独眼吴惊得猛地转身,长刀带着风劈向林默。
林默往旁边一躲,刀疤张刚好从石门后冲出来,断雪刀直劈独眼吴的左肩,“噗嗤”一声,血溅在泥沙上,烫得湿沙冒了点白气。
“杀了他们!”独眼吴嘶吼着,剩下三个汉子举刀冲上来。
李狂再也按捺不住,巨斧横扫过去,“铛”的一声,直接把一个汉子的刀劈飞,斧刃擦着对方的胳膊划过,留下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顺着伤口往下淌,滴在沙里。
石墩则护在药老身前,玄铁盾往身前一挡,“当啷”一声,袭来的刀锋撞在盾上,震得那汉子虎口发麻,刀差点脱手。
阿璃盯着独眼吴,鎏金长刀直取他的胸口。
独眼吴知道打不过,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黑陶罐,往地上狠狠一摔——是“毒烟弹”!黑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味。
阿璃赶紧用布捂住口鼻,却听见身后传来钱通的闷哼:“俺……俺中招了……”
烟雾散得快,独眼吴已经带着两个残部往东侧廊道逃了,只留下满地狼藉。
钱通倒在沙里,脸色发青,嘴唇还在微微发抖。
药老赶紧从药箱里掏出颗解毒丸,撬开他的嘴喂进去,摇了摇头:“这是‘迷魂烟’,得半个时辰才能醒。咱们得赶紧找到铁盒,免得他们去搬救兵。”
阿璃扶起钱通,把他交给石墩看守,自己则带着林默、苏文清往石门内走。
石门后的厅堂中央,果然立着座龙形石雕,泥沙快埋到石雕的爪子,龙首垂着,眼珠是黑石做的,在光里泛着冷光。
阿璃蹲下身,指尖在石雕底座的泥沙里蹭过,忽然触到一处冰凉的凹陷,轮廓恰好合着玄铁钥匙的形状。
她掏出钥匙插进去,“咔哒”一声轻响,石雕底座缓缓打开,里面放着个铁盒,盒面上刻着个“凝”字,笔锋刚劲——那是父亲萧策的笔迹。
阿璃刚要伸手去拿铁盒,廊道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铁蹄踏在石地上的响,像敲在人心上。
林默赶紧贴着石壁探头,刚瞥到廊道尽头的玄甲反光,脸色瞬间沉下来,回头急声道:“少主,可能是魏强的黑甲卫,至少五十骑,正往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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