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萨罗的惨叫声如同被掐断脖子的公鸡，戛然而止。
他胸前鲜血狂喷，庞大的身躯从马背上重重栽落，溅起一片黄沙。
主帅骤然受创，大食国中军瞬间大乱！原本严整的推进阵型出现了致命的停滞和骚动。
“摩萨罗已败！杀——！”张猛虽不知具体发生何事，但敏锐地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声嘶力竭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战场上空。
他挥舞断雪刀，身先士卒，如同猛虎下山，率领着原本已显疲态的燕云骑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为了殿下！为了北境！杀啊！”李明月的银枪化作一道道夺命的寒光，燕云骑的士气被彻底点燃，铁骑洪流般撞入因主帅倒下而陷入混乱的敌军侧翼。
兵败如山倒！大食国的军队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各自为战，在守军同仇敌忾的猛攻下，阵线开始崩溃。
兵士们惊慌失措，丢盔弃甲，向着来路疯狂逃窜。
然而，此刻的阿璃，却对身后震天的喊杀声充耳不闻。
她勒住因激动而人立而起的战马，鎏金长刀低垂，刀尖犹自滴着摩萨罗的鲜血。
她的目光，穿透弥漫的沙尘与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在远处那座最高的沙丘顶端。
那里，夕阳正将最后的光辉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那个披着残破沙色斗篷的身影，依旧静静地伫立着，手中的古朴长弓已然收起。
狂风卷起沙粒，也吹动了斗篷的下摆，让那张惊鸿一瞥的脸庞，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更加模糊而神秘。
是她！刚才那神乎其技的一箭，不仅救了自己，更间接扭转了战局！可她是谁？为何相助？是敌是友？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阿璃心头。
她下意识地想要策马冲上沙丘问个明白，但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紧密的胎动，让她不得不微微弯下腰，深吸一口气，按住了小腹。
连续的激战和精神的极度紧绷，让她的身体发出了警告。
“阿璃！”柳彦舟已从望楼飞身而下，冲到阿璃身边，一把扶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臂，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因后怕而沙哑，“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他的目光急切的在她身上扫视，当看到她肩甲上那道被毒爪划出的、正渗出黑血的浅浅痕迹时，瞳孔骤缩。
“我没事，皮外伤……”阿璃摇摇头，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那座沙丘，“彦舟，你看那个人……”
柳彦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头也是一凛。
他身为药王书院传人，感知远比常人敏锐。
虽然相隔甚远，但他却能隐约感觉到，从那神秘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并非纯粹的杀气或善意，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沧桑、孤寂、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的意味。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女子看似随意站立，周身却隐隐与这片天地沙丘的气机融为一体，仿佛她本就是这大漠的一部分。
“此人……深不可测。”柳彦舟沉声道，手下意识按住了剑柄，“敌友未明，殿下万不可贸然接近。”
他立刻对紧随而来的墨羽下令：“墨羽，带你的人，悄悄包围那座沙丘，务必查明此人身份！但切记，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易动手！”
“是！”墨羽领命，身影一晃，便带着几名夜枭好手，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沙丘的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向上包抄而去。
然而，就在墨羽等人即将接近沙丘顶端时，那神秘女子似乎有所察觉。
她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侧身，最后看了一眼被柳彦舟紧紧护住的阿璃，那目光穿越遥远的距离，依旧清晰得让阿璃心头一颤——那眼神中，有关切，有审视，有淡淡的欣慰，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怀念与伤逝。
随即，她将斗篷的兜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大半面容，转身，一步踏出。
下一步，她的身影竟已出现在数十丈外的另一座沙丘之巅，再一步，便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融入了苍茫的暮色与无尽黄沙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缩地成寸？！”饶是见多识广的柳彦舟，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等近乎传说中的轻功身法，已非寻常武林高手所能企及。
“殿下，柳先生，”李明月沉吟道，“那人箭术通神，更难得的是对时机的把握。她并非乱军冲杀，而是如鹰隼般俯瞰全局，一击必中。这等战场洞察力，绝非寻常江湖客，倒像……像极了久经沙场的老将。”
张猛一拍大腿：“明月说得对！俺老张在战场上混了半辈子，也没见过几个有这等眼力价的。她救殿下那一下，比最老练的夜枭还准！会不会是……老爷子的旧部？”
他看向阿璃，意指已故的镇北王。
墨羽等人扑了个空，只能无功而返，脸上满是惊疑。
战场上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大食国的溃兵已被追杀出十里之外，黄沙岭上，尸横遍野，残旗斜插，只剩下大周将士们劫后余生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欢呼。
胜利了。一场看似不可能的惨胜。
但阿璃和柳彦舟的心中，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那个神秘女子是谁？她为何出手相助又悄然离去？她与这场战争，与北境，甚至与……阿璃自己，究竟有何关联？
阿璃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逐渐平息的躁动。
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心中的波澜。
她抬头望向神秘女子消失的方向，只见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也彻底被地平线吞没，无边的黑暗开始笼罩四野。
“回营。”阿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救治伤员，清点战果，加固防线。另外，彦舟，动用所有夜枭的力量，我要知道关于那个女子的……一切。”
她有种预感，这个神秘女子的出现，绝非偶然。
北境的危机或许暂时解除，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错综复杂的谜团，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而这一切，或许都与她，与她未出世的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要知道关于那个女子的……一切。”阿璃下令道。
待众人离去，帐内恢复安静。
她走到窗边，望着塞外清冷的月光，轻声道：“彦舟，等这一切都结束了，等孩子出生，我们带他去江南看看吧。听说那里的春天，没有风沙，只有杏花烟雨。”
柳彦舟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好，我们去江南，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这天下很大，不该只有战争和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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