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靠在椅背上。
整个人都卸下了那股骇人的气势。
他看着林澈。
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进攻取消了。”
“但事情，还没完。”
塞缪尔的指关节在桌上叩了叩。
“卡伦。”
早已吓得腿软的卡伦一个激灵。
“到！总指挥！”
“马上，让你的人，把所有前沿阵地的风向数据，重新给我测一遍！”
“每一个观察点，每一个！”
“我要最精确的数据！”
“五分钟之内，上传到这里！”
塞缪尔的声音重新变得冷硬。
“是！”
卡伦领命，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指挥部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林澈倒也不客气。
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翘起二郎腿。
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塞缪尔看着他这副模样。
眼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这小子。
胆子是真的大。
还是缺根筋？
他活了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的年轻人。
偏偏。
他还发作不起来。
因为这小子，刚刚救了三千人的命。
也保住了他一世的英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指挥部的大屏幕上。
开始陆陆续续地跳出新的数据。
来自各个前沿观测点。
最开始的几个数据点。
显示的是“无风”。
和之前上报的情况一模一样。
塞缪尔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可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着。
他没说话。
只是死死盯着屏幕。
很快。
越来越多的数据刷新出来。
屏幕上代表风向的箭头，开始出现了变化。
“c-3区域，微风，西风。”
“d-7区域，轻微西风。”
“F-2高地，阵风，风向西。”
……
一个又一个的数据点。
清晰地标注着西风的存在。
虽然风力都不大。
但它们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而且，覆盖了超过百分之七十的预定攻击区域！
塞缪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站了起来。
拳头狠狠地砸在指挥台上！
“混账！”
一声怒吼。
让整个指挥部都震动了一下。
刚刚跑回来复命的卡伦，吓得差点跪在地上。
完了。
总指挥这是要杀人了。
“把气象部门的负责人给我叫过来！”
“还有今天负责数据汇总的那个测量员！”
“马上！现在！”
塞缪尔的声音里，压抑着火山喷发般的怒火。
卡伦不敢耽搁，又一次冲了出去。
林澈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
然后端起旁边不知道谁给他倒的水，喝了一口。
表情淡定得像是来参观的游客。
“意料之中。”
他轻声说了一句。
塞缪尔的目光扫了过来。
“你早就知道了？”
林澈耸耸肩。
“我不知道具体数据。”
“但我知道，这么大范围的战场，绝对不可能完全无风。”
“那是物理学常识。”
“你们的人，要么是设备坏了。”
“要么，就是偷懒了。”
“我赌是后者。”
“毕竟，偷懒是人类的本质。”
塞缪尔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没法反驳。
因为林澈说的，就是事实。
很快。
一个穿着气象军官制服的中年男人。
和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测量员。
被卡伦带了进来。
两人一进门。
就感受到了那股几乎凝固的低气压。
“总指挥……”
气象军官刚一开口。
塞缪尔就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数据报告，狠狠摔在他脸上。
“解释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五分钟前后的数据，天差地别！”
“你们的气象部门，是干什么吃的！”
气象军官捡起报告。
只看了一眼。
冷汗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转头，狠狠瞪向那个年轻的测量员。
测量员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总指挥……我……我……”
他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完整。
“我……我看大部分区域都没风……”
“就……就以为其他地方也一样……”
“为了……为了节省时间，我就直接复制了数据……”
“我错了！总指挥！我真的错了！”
测量员的哭喊声在指挥部里回荡。
所有人都沉默了。
原因简单得可笑。
仅仅是因为一个人的偷懒。
一个不负责任的“复制粘贴”。
就差点让三千名士兵，和他们的总指挥。
一起被埋葬在自己人的武器之下。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塞缪尔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那个测量员。
手指都在颤抖。
“拖出去！”
“送上军事法庭！”
“以叛国罪论处！”
塞缪尔的吼声，决定了这个年轻人的命运。
两名卫兵立刻上前。
将已经瘫软如泥的测量员拖了出去。
“总指挥！”
就在这时，那个气象军官突然站了出来。
他摘下自己的军帽。
放在胸前。
对着塞缪尔，深深地鞠了一躬。
“总指挥，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
“是我监管不力，没有严格执行操作规程。”
“才导致了这样的重大失误。”
“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请您处分！”
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
没有丝毫推诿。
塞缪尔看着他。
眼中的怒火，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沉默了很久。
才缓缓开口。
“处分？当然要处分！”
“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向我请求处分。”
塞缪尔的手，指向了一旁看戏的林澈。
“你应该去谢谢他。”
“是他，挽救了你的失职。”
“也是他，挽救了你手下所有人的命！”
气象军官愣住了。
他转过头。
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的东方年轻人。
他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个人阻止了那场灾难。
他走到林澈面前。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
然后，双脚并拢。
对着林澈，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先生！”
“我为我部门的失职，向您道歉！”
“并且，我代表所有被您拯救的士兵，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林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军礼。
他站起身。
拍了拍军官的肩膀。
“行了，别整这些虚的。”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合同。”
“确保我的‘烟花’，能炸得漂亮一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为了避免你们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下一次的攻击时间，由我来定。”
“我会亲自去前线确认情况。”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手欠。”
这话说的，极其不客气。
简直是把洛希国的指挥系统按在地上摩擦。
但这一次。
没人敢有任何异议。
塞缪尔深深地看了林澈一眼。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从现在开始，林澈先生，拥有最高通行权限。”
“指挥部所有区域，对他开放。”
“所有人，必须无条件配合他的工作！”
这个命令，意味着林澈从一个外聘的技术顾问。
一跃成为了能够左右战局的核心人物。
他用自己的专业和胆识。
赢得了这支军队的最高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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