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炉的火光三天三夜没有熄灭过。
县衙后院，已经变成了一座热火朝天的“水泥作坊”。
刘石匠带着工匠们，按照苏云教的法子，一炉接一炉地烧制水泥熟料。
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火候和配比。
“老刘，这炉温度怎么样？”
“稳着呢！比上一炉还好！”
刘石匠站在窑边，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吓人。
三天前，他还觉得这玩意儿是天方夜谭。
现在，他已经成了最狂热的信徒。
每当一炉水泥熟料出窑，他都要亲手摸一摸，掂一掂，生怕哪里出了差池。
石磨那边更热闹。
十几个民夫轮班推磨，把烧好的熟料磨成细粉。
磨盘转动的声音从早到晚没停过，院子里到处都飘着细细的灰尘。
“快点快点！大人说了，河堤那边等着用呢！”
王猛扯着嗓子喊，嗓子都哑了。
苏云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水泥的产量上来了。
虽然比不上现代工厂的规模，但对于眼下的青石县来说，已经够用了。
“大人。”
福伯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您已经三天没好好吃饭了，先垫垫肚子。”
苏云接过碗，喝了两口。
粥是稀的，但很烫，喝下去胃里暖和了不少。
“福伯，让厨房多做点饭，工匠们辛苦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福伯顿了顿，“大人，这水泥……真的能修好大堤？”
苏云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院子角落。
那里摆着十几块用水泥粘合的石头，每一块都被王猛用铁锤砸过，却纹丝不动。
福伯看着那些石头，眼睛湿润了。
“老天有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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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边，工地上已经热闹了好几天。
王猛带着上千名民夫，正在清理旧堤的废墟。
那些朽烂的木桩被一根根拔出来，扔到一边堆成小山。疏松的沙土被挖开，露出下面相对坚实的土层。
“都给我挖深点！大人说了，地基要挖到见硬土为止！”
王猛站在堤坝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指挥着民夫们干活。
张三扛着铁锹，满头大汗。
他已经在这里干了三天，每天都能吃上三顿干饭，还能领到二十文钱。
这种日子，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三哥，你说咱们挖这么深，到底要干啥？”
旁边一个年轻人抹了把汗，“以前修堤，哪有挖这么深的？”
“你懂个屁。”张三啐了一口，“大人说的话，照做就是了。”
他想起三天前，苏云亲自来工地的场景。
那个年轻的县令，站在堤坝上，指着脚下的土地，一字一句地说：“这次修堤，不是简单地堆土垒石。我要修的，是一道能挡住黄河百年的铁堤。”
铁堤。
张三不知道什么叫铁堤，但他知道，苏云说的话，从来没有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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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苏云来到了工地。
他身后跟着十几辆大车，车上装满了灰色的粉末——那是刚刚磨好的水泥。
“王猛！”
“在！”
王猛大步跑过来，“大人，地基已经清理好了，您看看成不成？”
苏云跳下堤坝，走到挖好的地基前。
地基挖得很深，足足有一人多高，底部已经见到了坚硬的土层。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捏了捏。
“可以了。”
他站起来，指着地基，“现在开始支模板。”
“支模板？”王猛愣了，“大人，这是啥意思？”
苏云没多解释，直接让人把准备好的木板抬过来。
这些木板是张木匠连夜赶制的，每一块都刨得平平整整，边缘还涂了一层桐油，防止渗水。
“把木板立在地基两侧，用木桩固定住，中间留出一人宽的空隙。”
民夫们照做了。
很快，地基两侧就竖起了两排木板，中间形成了一条狭长的“槽”。
“大人，这……”刘石匠看着眼前的架势，满脸困惑。
苏云指着那条“槽”，“接下来，我们要把水泥、河沙和碎石混合在一起，倒进这个槽里。”
“倒进去？”
“对。”苏云转身看向民夫们，“这东西叫混凝土。等它凝固之后，会变成比石头还硬的整体。”
工匠们面面相觑。
把粉末和石头混在一起，倒进槽里，就能变成比石头还硬的东西？
这听起来比水泥还玄乎。
但苏云没给他们多想的时间。
“动手。”
民夫们开始按照苏云给的配比，把水泥、河沙和碎石混合在一起。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手忙脚乱。水泥粉末飘得到处都是，河沙和碎石的比例也掌握不好。
苏云亲自上手，示范了一遍。
“水泥、河沙、碎石，按1:2:3的比例混合。先把干料拌匀，再慢慢加水，搅拌到能用铁锹铲起来，但又不会流得太快的程度。”
他说着，抓起一把混好的混凝土，“就像这样。”
民夫们看着他手里那团灰色的、黏糊糊的东西，半信半疑。
“别愣着，快拌！”
王猛一声吼，民夫们赶紧动手。
很快，第一批混凝土拌好了。
“抬过来，倒进槽里。”
民夫们用木桶把混凝土抬到地基前，小心翼翼地倒进木板围成的槽里。
灰色的混凝土缓缓流淌，填满了槽底。
“用木棍捣实，不要留空隙。”
苏云拿起一根木棍，亲自示范。
木棍在混凝土里上下捣动，气泡不断冒出来，混凝土变得更加密实。
民夫们学着他的样子，一根根木棍在槽里捣动。
“对，就是这样。用力捣，捣到没有气泡为止。”
太阳渐渐偏西，第一段混凝土基础终于浇筑完成了。
苏云站在地基前，看着那条灰色的、笔直的“龙骨”，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
“大人，这东西……真的能硬得过石头？”
刘石匠蹲在地基前，用手摸了摸还没凝固的混凝土，满脸怀疑。
“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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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工地上就围满了人。
所有人都想看看，那条灰色的“龙骨”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苏云走到地基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混凝土表面。
硬了。
虽然还没有完全凝固，但已经有了相当的强度。
他站起来，“拆模板。”
民夫们小心翼翼地把木板拆掉。
一条笔直的、灰色的混凝土墙体，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表面光滑，棱角分明，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这……”
刘石匠走上前，伸手摸了摸。
冰凉，坚硬。
他又用指甲抠了抠。
纹丝不动。
“王猛，试试。”
王猛抄起铁锤，深吸一口气。
“当！”
一锤砸下去。
混凝土墙体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当！当！当！”
连砸十几锤。
墙体依旧完好无损。
工地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那条灰色的墙体，眼睛里满是震撼。
“神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神了！真的神了！”
“这比石头还硬！”
“有了这东西，黄河还能冲垮咱们的堤？”
民夫们围着混凝土墙体，又摸又敲，兴奋得像过年一样。
刘石匠跪在地上，看着那条墙体，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大人……您真是神人啊……”
苏云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条笔直的混凝土基础，看着它在黄河边延伸。
这不是神迹。
这是技术。
是现代文明对抗自然灾害的力量。
“传令下去。”
他转过身，看向所有人。
“从今天起，所有地基，全部用混凝土浇筑。传统砌石和混凝土浇筑同步进行。我要让这道大堤，拥有钢筋铁骨。”
“是！”
王猛和工匠们齐声应道。
黄河边，灰色的混凝土基础一段接一段地延伸。
传统的石块砌筑在混凝土龙骨之上，形成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坚固无比的防线。
苏云站在堤坝上，看着脚下这条正在成型的大堤。
它不再是简单的土石堆。
它有了现代的内核。
有了抵御洪水的真正力量。
远处，黄河的涛声依旧轰鸣。
但这一次，苏云没有再感到恐惧。
他握紧了拳头。
这道堤，能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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