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眼周显，眼见自己的恩师在龙晨面前落了下风，急着搬回局面。
他快步上前，对着秦承恩和众人作揖：
“国舅爷，龙状元，酒也喝了，误会也解开了。”
“今日琼林盛会，光喝酒岂不是无趣？”
“不如，我们像古人那样，以诗会友，为宴会助兴，如何？”
话一出口，许多文官子弟立刻附和。
“周兄说得对！我们读书人，就该以文会友！”
“请国舅爷出个题！”
这是他们的主场，文人墨客的天下。
龙晨武功能打，文章能写，但即兴赋诗，他们不信他还能样样精通。
这些人打算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把龙晨刚才带给他们的羞辱，加倍奉还。
秦承恩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这是一个绝佳机会。
既能打压龙晨的锐气，又能重新将宴会的主导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更重要的是，他要借此试探龙晨的“底色”。
他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沉声说：
“好！既然大家有这兴致，那我就抛砖引玉，出个题目。”
他沉思片刻，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龙晨腰间那柄象征皇权的天子剑，缓缓开口。
“今日盛会，圣恩浩荡。”
“我们做臣子的，食君之禄，自当分君之忧。”
“不如，就以‘忠君’为题，如何？”
“好！”
“国舅爷这题出得真好！大义凛然！”
文官们纷纷拍手赞叹，马屁声此起彼伏。
这个题目太堂皇正大了，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谁也挑不出错。
更重要的是，这对龙晨来说，是个裹着蜜糖的砒霜。
秦承恩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心中却冷意翻涌：
龙晨，你龙家不是号称满门忠烈吗？
若是写得太软，便是你这武夫没了骨头，成了只会歌功颂德的弄臣，丢了玄甲卫的脸。
若是写得太硬，甚至流露出对朝廷的不满，那就是‘居功自傲’，甚至是‘心怀怨望’！
无论怎么写，这都是个坑。
龙晨依旧坐在那里。
他脸上平静，端起茶盏，轻吹着浮沫。
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忠君？
一个意图颠覆大乾、在金殿上公然灭口朝廷命官、满身阴沟臭气的影阁阁主，竟然有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考校他这个玄甲之后什么是“忠君”？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榜眼周显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对着秦承恩和众人作揖，高声说：“晚生不才，愿先为国舅爷和各位同僚，献丑一首！”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轻晃，吟诵出声：
“金殿云开沐圣光，
琼林宴罢沐恩长。
他年若得酬青志，
愿为君王镇四方。”
一首七言绝句念罢，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诗！有气魄！”
“周兄真有才！‘愿为君王镇四方’，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心声啊！”
周显得意地拱了拱手。
他的目光挑衅地扫向龙晨。
那眼神分明在说：该你了，看你能憋出什么词来。
接着，几个新科进士也纷纷上前，或吟诗，或作对。
内容千篇一律，都是歌颂圣恩浩荡，抒发报效朝廷的雄心壮志，辞藻华丽堆砌，却透着一股子脂粉气。
一时之间，御花园里，尽是赞美与自荐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龙晨身上。
秦承恩端着酒杯，含笑说：
“龙侯爷、大状元，大家诗都作完了，现在就等你的大作了。”
“也让我们开开眼，见识一下‘文武双魁’的风采。龙家乃是忠烈世家，想必龙状元对‘忠君’二字，有着比我们更深刻的理解吧？”
他在“忠烈世家”四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嘲弄。
龙晨放下茶盏，站起身。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旁边备好的笔墨案前。
魏战和屠夫紧跟在他身后，如同两尊门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龙晨拿起一支狼毫笔，饱蘸浓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他们想看看，这个用血写出状元文章的男人，究竟能写出怎样的诗。
秦承恩的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
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不管龙晨写出什么，他都能从中挑出毛病，让他颜面扫地。
龙晨提着笔，悬在雪白的宣纸上方。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冷冷地刺向秦承恩。
那一瞬间，秦承恩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凶兽盯住了。
龙晨心中冷笑：
秦承恩，你以为“忠君”就是写几句漂亮话？就是粉饰太平？
既然你这老贼要听，那我就告诉你，什么是龙家的“忠”！
我龙家的忠，不是对你这种奸佞的妥协，不是对腐朽的盲从！
我龙家的忠，是刀！是血！是杀尽天下乱臣贼子，还这大乾一个朗朗乾坤！
你想看？好，我写给你看！
龙晨手腕猛地一沉，笔走龙蛇！
那字迹，不再是科场上那种内敛的馆阁体。
而是狂放不羁，如刀劈斧凿，字字如铁！
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杀伐之气，仿佛要跃出纸面，斩下谁的头颅！
笔锋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战刀出鞘的摩擦声。
短短几行，一挥而就。
写完，龙晨看也没看，直接将笔，狠狠扔在了桌上。
“啪！”
一声脆响，墨汁飞溅，惊得所有人心里一跳。
“龙状元，写完了？”秦承恩压下心头的不安，笑呵呵地问，“可否让老夫，拜读一下大作？”
“请。”龙晨只吐出一个字，眼神戏谑，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一名小太监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呈到秦承恩面前。
周围的进士们也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为快，顺便找找茬。
秦承恩接过宣纸，目光落在纸上。
只看了一眼。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彻底僵在了脸上。
瞳孔剧烈收缩，捏着宣纸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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