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白天的喧嚣像是退去的潮水,把一地的鸡毛和铜臭味都卷走了。
稷下学宫重新归于寂静。
试炼塔第九层。
苏澈躺在躺椅,手里捧着一本线装古籍,借着月光,看得津津有味。
书封上,三个古朴的大字若隐若现《食神经》。
这不是什么修仙秘籍,而是一本菜谱。
还是几千年前一位被称为“厨圣”的吃货留下的孤本。
“红烧赤炎虎掌,需用文火慢炖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佐以千年冰蚕丝去火毒,口感方能……”
苏澈念叨着,喉结动了一下。
旁边的小桌子上,那几本记载着绝世神通的玉简被随意地丢在一边,用来垫茶杯。
对于苏澈来说,怎么把老虎爪子炖得软烂入味,比怎么一掌拍碎一座山头要重要得多。
毕竟,天下无敌是很寂寞的。
唯有美食与爱……
嗯,主要是美食,不可辜负。
轻轻吹拂着塔顶风铃的夜风,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苏澈翻书的手指,顿了顿。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释放神识去探查。
因为不需要。
在这座试炼塔里,他就是绝对的神。
哪怕是一只蚂蚁爬进了一楼大厅,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是公蚁还是母蚁。
就在刚才,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了塔顶边缘。
而且,试炼塔的护塔大阵,竟然连个屁都没放。
这就有点意思了。
苏澈合上《食神经》,慢慢回过头。
塔顶的护栏上,坐着一个少女。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宫装,裙摆很长,随着她在空中晃荡的双腿,像是水波一样荡漾。
月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边。
很美。
美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七公主,姬月舞。
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正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苏澈。
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月光。
“苏先生,”她的声音很甜,像是刚出炉的糯米糖藕,“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呀?”
“真是勤奋呢。”
苏澈不说话,上下打量着这位擅闯民宅的美少女。
能无视试炼塔的规则,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她的境界高到可以碾压这座上古神塔的规则。
这不可能。
这座塔是神器,就算是陆地神仙来了也得盘着。
第二。
她身上有某种东西,能够无视试炼塔的规则。
苏澈把书放在一边,坐直了身子。
“七公主,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儿来,不太合适吧。”
“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
姬月舞眨了眨眼睛,轻盈地从护栏上跳下来,落地无声,像只猫。
“我不怕呀。”
“苏先生是正人君子,有什么怕的?”
她走到石桌旁,自顾自地打开食盒。
一股浓郁的酒香和花香,瞬间在空间里弥漫开来。
“我知道苏先生喜欢美食。”
“这是我亲手做的百花酿,是用御花园里的一百种花瓣酿的,埋在树底下三年了呢。”
“还有这个,桂花糕。”
她献宝似的,把酒和点心摆在了苏澈面前。
“苏先生不会嫌弃吧?”
她双手托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苏澈。
那样子,要多纯良有多纯良。
完全看不出一点皇室公主的架子,更看不出半点身为修炼者的凌厉。
苏澈扫了一眼。
酒确实是好酒。
没有毒。
“怎么上来的?”
苏澈没动筷子,淡淡地问了一句。
姬月舞愣了一下,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脚下。
“走上来的呀。”
“这塔……很难上吗?”
“我刚才在下面散步,看到上面有灯光,心想可能是苏先生,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困惑,仿佛她真的就是不小心溜达上来的。
苏澈的眼睛微眯。
走着走着就上来了?
这塔里的空间法阵,对她来说难道是摆设?
“苏先生?”
见苏澈不说话,姬月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尝尝嘛,真的很好吃的。”
说着,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就要往苏澈嘴边送。
就在这时,天上的风动了。
一大片厚重的乌云,慢吞吞地挪了过来,遮住了皎洁的圆月。
塔顶的光线,瞬间暗了下去。
仿佛身周的气温下降,一股寒意袭来。
七公主拿着桂花糕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脸上的笑容,也像是被撕碎的面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慢慢收回手,将桂花糕置回到碟子里,动作优雅,却像傀儡般机械。
“太甜了。”
她开口,声音却变了。
不再是软糯甜美的少女音,而是低沉沙哑的中性嗓音,冰冷淡漠,仿佛高居九天的神灵。
“这种垃圾食品,你也配吃?”
苏澈靠在椅背上,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但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已经轻轻敲击了起来。
“七公主?”
苏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对面的人没有反应。
“姬月舞?”
还是没反应。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乌云移开了一角,月光重新洒下来,照亮了她的半张脸。
原本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没有眼白,没有情绪,只有无尽的深渊。
她并不看苏澈,转过头,看向了塔外的虚空。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比苏澈更值得关注。
“这座塔……很吵。”
“那个老不死的气息,真让人恶心。”
她嫌弃地拍了拍袖子,似乎这塔里的空气弄脏了她的衣服。
然后,她才转过头,正眼看向了苏澈。
眼神像是猎人在看猎物,又像是屠夫在看待宰的猪羊。
“你,到底是谁?”
苏澈确定,眼前这个,绝对不是傻白甜公主姬月舞。
“我是谁?”
女人歪了歪头。
这个动作本来应该很可爱,但由现在的她做出来,只让人觉得诡异。
“名字,只是个代号。”
她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苏澈。
每走一步,脚下的紫金地砖就会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那不是踩出来的,像是被她身上溢出的剑气割开的。
“你可以叫我……”
她停在苏澈面前三尺的地方,俯下身,绝美的脸庞几乎贴到了苏澈的鼻尖上。
苏澈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很冷很冽。
“寒渊。”
空气再次一凝,几乎要被冻结。
桌上的百花酿,“咔嚓”一声,炸成了冰粉。
苏澈岿然不动,静静地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
“寒渊剑主?久仰。”
苏澈笑了笑,虽然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身上有东西,是你想要的?”
寒渊直起了身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苏澈的胸口。
“味道很浓。”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陶醉之色,又带着几分扭曲。
“剑匣。”
“太古剑匣的味道。”
“虽然你藏得很好,但是……”
她猛地睁开眼,手指瞬间变成了剑指,抵在了苏澈的喉咙上。
指尖并未触碰到皮肤,但苏澈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
“它的味道,对于我来说,就像是黑暗里的灯塔。”
“太香了。”
“香得我想把你剖开,把它挖出来。”
苏澈依然没有躲,还伸手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想抢劫?”
“这可不符合公主的身份。”
“而且……”
苏澈咽下嘴里的糕点,拍了拍手。
“既然知道我有剑匣,你就不怕被崩掉一口牙?”
寒渊笑了。
这是她出现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森然狂傲。
“崩掉牙?”
“你那把破剑,还没开锋吧?”
“拿着神器的乞丐,终究还是乞丐。”
她收回手指,但锁定苏澈的杀机,并没有丝毫减弱。
“今晚心情好。”
“而且这具身体太弱了,打起来不尽兴。”
“所以,我不杀你。”
她转身,走向塔边。
就像她来时一样,无视了一切禁制。
即将跳下去前,她回过头,深深看了苏澈一眼。
“好好养着。”
“等哪天月亮再圆一点的时候,我会再来。”
“到时候交出剑匣,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话音落下,粉色的身影纵身一跃,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塔顶回荡。
“记住我的名字,你的送葬人,寒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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