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改造后的扫地机器人看起来……更蠢了。
这是陆瑶的第一印象。
原本圆盘形的白色机身，现在表面多了几十个绿豆大小的淡蓝色光点，排布得毫无规律，像是随意撒上去的芝麻。机器底部原本的滚轮被拆掉了，换成了六只细长的金属支架——每条支架有三个关节，末端是圆形的吸盘，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只喝醉的蜘蛛。
最离谱的是，陆宸在机器人顶部粘了两个从旧玩具上拆下来的塑料眼睛，一蓝一黄，大小还不一样，让整台机器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这……就是陪练？”陆瑶忍不住问。
风聆也歪着头，眼中满是疑惑。
“外表不重要。”陆宸瘫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是电视遥控，而是给机器人编程用的控制器，“重点是内在。我给它写了几套基础战斗算法，能量输出也调到了比风聆目前强百分之十的水平。够用了。”
说完，他按下遥控器上的启动键。
嗡——
扫地机器人的塑料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六条支架同时收缩，将机身稳稳支撑住。表面的蓝色光点开始有规律地闪烁，发出低沉的蜂鸣。
风聆立刻进入战斗状态，羽毛微炸，爪子扣紧地面。
然后……
机器人突然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
不是直线冲锋，而是不规则的“之”字形突进！六条支架交替移动，让它的轨迹完全无法预测！同时，机身上的三个蓝色光点骤然亮起，射出三束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束，分别瞄准风聆的头部、翅膀和爪子！
风聆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跳开。
但它忘了自己还在阳台上——身后就是栏杆！
“小心！”陆瑶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风聆强行扭转身体，左翼在栏杆上一拍，借力翻了个跟头，险险落在花架边缘。三束能量束擦着它的羽毛飞过，在阳台墙壁上留下三个焦黑的小点。
“反应太慢。”陆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算法预判了你的三个可能躲闪方向，能量束就是冲着那些位置去的。你应该在它发射前就预判它的预判，向第四个方向——也就是现在这个花架位置闪避。”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风聆站在花架上，心脏狂跳。刚才那一下如果被打中，虽然不会受重伤，但绝对会很痛。而且它意识到，陆宸说得对——它的躲闪完全是本能反应，根本没有“预判”这个概念。
“继续。”陆宸按下遥控器。
机器人再次发动攻击。
这一次，它没有直接冲锋，而是在原地快速旋转，六条支架像鞭子一样抽打空气，发出“咻咻”的破空声。同时，机身表面的光点开始快速变换闪烁模式，产生了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光污染效果。
风聆立刻闭上眼睛——不是用肉眼，而是用地脉视觉观察。
在地脉视觉中，机器人的能量流动清晰可见。它体内的能量核心正在快速充能，准备发动一次更强的攻击。攻击的轨迹预判是……
左前方三十度角！
风聆毫不犹豫地向右侧闪避。
几乎就在它闪开的瞬间，机器人停止了旋转，六条支架同时喷射出淡蓝色的能量流，在左前方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能量球，狠狠砸在风聆刚才站立的位置！
花架的边缘被炸开一个小缺口，木屑纷飞。
“很好。”陆宸难得表扬了一句，“学会用能量视觉了。不过下次可以再快零点二秒，这样你就有余力进行反击，而不是单纯躲闪。”
风聆喘着气，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
它开始理解这种训练的意义了——不是学习华丽的招式，而是培养最基础的战斗本能：观察、预判、决策、执行。
“休息五分钟。”陆宸说，“然后继续。今天的目标是在它手下坚持十分钟不被击中。”
风聆用力点头。
陆瑶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她突然意识到，哥哥对风聆的训练，其实和她自己学习时的逻辑是一样的——先打好基础，再谈技巧。
她悄悄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昨天看到的那个关于古星语文明的文章。
这次她用了更精确的关键词：“古星语文明 仿生容器 技术原理”。
搜索结果出乎意料地丰富。不但有那篇文章，还有很多看似专业的讨论帖、技术分析图，甚至有几篇标注为“学术论文”的pdF文件，虽然发表期刊的名字她没听说过。
陆瑶点开一篇名为《古星语仿生容器制造流程复原》的论文，开始仔细阅读。
文章写得很专业，详细描述了古星语文明如何通过采集目标星系的有机样本，分析本土生物的基础基因模板，然后制造出外观与本土生物无异、但内部由晶体机械驱动的“容器”。
文章还特别提到，这种容器有几个致命弱点：一是能量供应依赖内部晶体核心，一旦核心受损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二是为了保持伪装，容器无法使用太强的能量攻击，否则会暴露非生物本质；三是容器的“思维”受限于预设程序，缺乏真正的创造性和应变能力。
陆瑶越看越心惊。
因为她发现，这篇文章里描述的很多技术细节，竟然能和她这段时间观察到的、风聆展现出的地灵族能力对应上！
比如能量核心的结构，比如能量流动的规律，比如……
她突然想起，风聆说过地下节点需要能量才能完全复苏。
而古星语文明的目标是“回收遗产”。
如果节点完全复苏，是不是就更难被“回收”了？
所以探测器加速赶来，是为了在节点完全复苏前，将其控制住？
这个推论让她后背发凉。
她关掉网页，走到窗边，看着阳台上正在与机器人缠斗的风聆。
小小的身影在六条机械支架的攻击下左闪右躲，偶尔尝试反击，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狼狈地躲避。
但它没有放弃。
一次被打倒，就立刻爬起来。
羽毛乱了，就抖抖身子继续战斗。
陆瑶握紧了拳头。
她也必须做点什么。
---
深空中，探测器内部的制造舱里，一具“身体”正在成型。
这不是人类意义上的身体，而更像是一种……融合体。
骨架由某种半透明的晶体构成，呈现出类似鸟类但又不完全相同的结构——更修长，关节更多，胸腔位置预留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腔，显然是给能量核心准备的。
肌肉和皮肤系统则是由采集到的有机样本合成，主要成分是碳基氨基酸链，但内部掺杂了纳米级的晶体纤维，以增强强度和能量传导性。
最复杂的是神经系统。古星语文明没有采用传统的生物神经元，而是用微观晶体阵列模拟神经信号传递，同时保留了接收生物电信号的能力——这样既能保持机械的控制精度，又能模拟生物的本能反应。
整个制造过程大约完成了百分之三十。
暗红色晶体悬浮在制造舱上方，不断投射出复杂的设计图，同时监控着每一个细节的合成进度。
“预计完成时间：三百四十二地球日。”系统的合成音在舱内回荡，“提醒：当前能源储备仅够维持标准制造流程。如需加速，需消耗备用能源，将导致抵达后活动时间缩短百分之四十。”
晶体闪烁了一下。
似乎在权衡。
然后，它做出了决定。
“启动加速协议。”冰冷的声音响起，“优先级：在目标完全复苏前完成回收。能源消耗可以后续补充。”
“加速协议已启动。”系统回应，“新的预计完成时间：一百八十地球日。代价：抵达后活动时间缩短至七十二小时。请确认。”
“确认。”
制造舱内的各种机械臂立刻加快了速度，合成液的注入频率提升了一倍，晶体骨架的生长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
但同时，探测器整体的能量储备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暗红色晶体表面的光芒暗淡了一分。
但它不在乎。
它的程序里只有一个最高指令：回收地灵圣殿遗产。
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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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象限观测中心。
“探测器的能源读数在急剧下降！”技术员紧张地报告，“同时，其内部检测到高强度的生物合成活动！它果然在制造仿生容器！”
高级院士盯着数据流，脸色凝重。
“加速制造……不惜缩短活动时间也要提前完成……”他喃喃自语，“这说明什么？说明它判断目标的复苏速度可能超出预期？还是说……它感知到了什么威胁，必须尽快行动？”
“我们要继续投放警告信息吗？”负责网络渗透的研究员问，“目标女孩已经接触到了相关文章，但从访问记录看，她还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关联性。”
“继续。”院士说，“但提高信息密度。不只是技术细节，加入一些……案例研究。比如其他文明遗产被回收后的结局，比如古星语文明过往回收行动中发生的冲突，比如……守护者的牺牲。”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
“明显就明显吧。”院士叹了口气，“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而且我相信，那位存在如果真想阻止我们传递信息，早就出手了。既然他没阻止，说明……他至少不反对那个女孩知道一些真相。”
命令被迅速执行。
很快，陆瑶的浏览记录里开始出现新的文章：
《星海悲歌：三个被回收的失落文明最后火种》
《守护者的抉择：当遗产与责任冲突时》
《古星语回收协议背后的血腥历史》
这些文章都写得像虚构故事，但细节丰富到令人毛骨悚然。
陆瑶一篇篇看下去，越看心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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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训练结束了。
风聆瘫在窝里，浑身羽毛凌乱，身上多了好几处擦伤——虽然不严重，但看起来颇为狼狈。它坚持了八分钟，离目标还差两分钟，但已经被击中了十三次。
“还行。”陆宸评价道，“第一天能坚持八分钟，比我想象中好。明天继续。”
风聆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算是回应。
陆瑶小心地给它处理伤口，涂上陆宸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看起来像过期药膏的绿色糊状物——但效果意外地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哥，这药膏……”
“以前闲着没事做的。”陆宸正在热中午的剩菜当晚饭，“治点皮外伤还是够用的。”
陆瑶不再多问。她已经习惯了哥哥这种“我以前随便弄的”说法。
给风聆处理完伤口，陆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哥，我看了些文章……关于古星语文明，还有……遗产回收的事。”
陆宸热菜的动作顿了顿。
“哦？看了什么？”他问，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陆瑶把今天看到的那些文章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最后说：“我觉得……那个要来的探测器，可能就像文章里写的，是来回收地下节点的。而风聆……是守护者。”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只有微波炉运转的嗡嗡声。
然后陆宸说：“猜得差不多。不过细节有点出入——古星语文明要回收的不只是节点，还有节点里可能保存的地灵族文明数据。至于风聆……它确实是守护者，但也是钥匙。”
“钥匙？”
“嗯。”陆宸把热好的菜端出来，“地灵圣殿的最后防御机制，需要纯血地灵族灵兽的生命印记才能完全激活。风聆就是那个生命印记的载体。没有它，节点永远只能半死不活地维持着。有它，节点才有可能真正复苏，重现地灵文明的辉煌。”
他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说“明天可能会下雨”一样平常。
但陆瑶听出了其中的沉重。
这意味着，风聆不仅是守护者，它本身就是遗产的一部分。
甚至可能是……最关键的部分。
“那……探测器会怎么做？”陆瑶的声音有些发干。
“两种可能。”陆宸边吃边说，“一，直接摧毁风聆，强行破解节点防御。二，捕捉风聆，用它来激活节点，然后再整体回收。从他们制造仿生容器来看，很可能是第二种——毕竟完整的遗产比破损的遗产价值高得多。”
捕捉……
陆瑶看向阳台。风聆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浑然不知自己背负着怎样的命运。
“我们能……保护它吗？”陆瑶轻声问。
陆宸抬起头，看了妹妹一眼。
然后他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懒散的笑，而是带着某种深意的笑。
“你不是已经在保护它了吗？”他说，“教它能量运用，帮它改造植物，记录它的成长。这些都是在保护它。”
“可是——”
“没有可是。”陆宸打断她，“做好你能做的事，就够了。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他继续吃饭，不再多说。
陆瑶站在原地，消化着这番话。
做好能做的事……
她握紧了拳头。
对，她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继续学习能量运用，比如帮风聆建立更多的次级能量节点，比如……
研究古星语文明的技术弱点。
她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开始系统地整理今天看到的所有资料。
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她专注研究时，秩序象限的网络渗透系统，悄悄向她推送了一篇刚刚“解密”的古老文档。
文档的标题是：
《地灵圣殿最终防御协议：灵兽献祭与文明重启的可能性分析》。
文档的最后一页，用加粗的红字标注着一行警告：
“警告：最终防御协议一旦启动，将消耗灵兽全部生命能量。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不建议作为常规方案。”
陆瑶看到了这行字。
她的手，停在了鼠标上。
凌晨三点，探测器内部。
仿生容器的制造进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五十。
暗红色晶体悬浮在即将成型的躯体上方，表面的光芒忽明忽暗。
它在接收一段来自遥远过去的、加密等级最高的信息流。
信息流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确认地灵圣殿核心密钥碎片已激活……优先级提升至最高……允许使用‘强制回收协议’……”
晶体剧烈闪烁了一下。
然后，它缓缓降下，嵌入了那具尚未完成的躯体胸腔的空腔中。
嗡——
整个制造舱，亮起了血红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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