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音如狱，威压似海，九名仙使带来的不仅仅是仙庭的谕令，更是来自更高维度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
那缭绕周身的“清源仙雾”并非凡物，而是仙界独有的法则具象，所过之处，万物凋敝——枯草化灰，石砾崩解，连空气都仿佛被抽走了温度与生机。
凡人只觉浑身血液如坠冰窟，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霜花，呼吸凝滞成白雾；修为稍弱的修士更是经脉冻结，骨骼咯吱作响，连运转灵力的本能都被剥夺，如同困在琉璃棺中的活尸。
恐慌如瘟疫般在幸存的人群中蔓延，他们惊恐地后退，踩碎了焦土上的残骨，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有人牙齿打颤，发出咯咯轻响；有人跪地颤抖，指尖抠进泥土，却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
仿佛那九道身影是带来末日的死神，每一步踏下，大地便沉陷半寸，卷起一圈圈灰白色的死气涟漪。
“顾长生。”为首的仙正，仙号“清虚”，面无表情地展开一卷玉册，声音不带丝毫波澜，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寒铁刮过耳膜，“私毁人族祖地圣坛，断绝仙凡沟通，此为一罪；煽动民变，屠戮人族长老会，致使人族内乱，此为二罪；勾结魔族女帝，意图颠覆三界秩序，此为三罪。罪证确凿，奉仙庭谕，即刻押赴斩仙台受审！”
话音落下，人群中，那些昔日长老团的残余势力，竟如蒙大赦般，纷纷跪倒在地，朝着九位仙使叩首，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声嘶力竭地哭喊：“我等愿归顺仙庭，恭迎仙使大人拨乱反正，共诛逆贼顾长生！”他们的嗓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却令人作呕。
这番无耻的嘴脸，让许多人族将士气得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却在仙雾压制下，连一句怒骂都无法出口，只能从喉间挤出压抑的呜咽，如同困兽悲鸣。
然而，在这片死寂与绝望的中央，顾长生依旧站在那道深不见底的剑痕边缘，不动如山。
他的身躯挺拔如剑，黑袍猎猎，发丝根根竖立，仿佛承受着无形风暴的冲刷。
任凭那能冻结灵脉的仙雾如何咆哮冲击，都无法侵入他周身三尺之内——那里悬浮着一层肉眼难辨的微光，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将一切侵蚀之力悄然中和。
在他的识海深处，那朵神秘的阴阳莲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悄然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动一丝天地共鸣。
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无形波纹，以他为中心不断扩散，这便是他初步掌握的“调和领域”。
领域之内，阴阳自成，万法调和。
那霸道绝伦的“清源仙雾”一入此间，便如冰雪遇骄阳，滋滋作响，迅速化为最纯粹的天地灵气，蒸腾为淡金色的薄雾，缠绕在他身侧，宛如神辉护体。
他身后的几位亲信将领，只觉身上压力一轻，凝滞的气血重新开始奔流，如同解冻的江河，发出细微的“汩汩”声，顿时得以喘息。
有人忍不住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黑血；有人握紧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
他们惊骇地望着顾长生的背影，眼中映出那层流转的微光，心中涌起无尽的崇敬。
这，才是人族的守护神！
混迹在人群后方的玉面郎，瞳孔骤然一缩，死死盯着顾长生。
他伪装成商贾，奉仙王之命前来观察局势，对纯阳无垢体的资料了如指掌。
可眼前这股力量……它并非纯阳圣体那种刚猛无俦的爆发，而是一种更为玄奥、更为内敛的场域之力，竟能从法则层面直接消解仙界的压制！
“这股气息……不是纯阳无垢体该有的力量！”玉面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立刻将这一变数记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然从人群中跃出，正是面容冷峻的寒狱使。
他没有理会仙使的威压，手臂一振，足尖在碎石间划出三尺裂痕，手中漆黑玉简挟着破风之声，直射向祖城废墟上方百丈高空！
“诸位仙使大人，断案之前，何不先看看这个！”寒狱使的声音冷冽如冰，穿透死寂，“你们可知，所谓的仙族细作，早在三十年前便已安插在我人族高层？清虚仙正大人！”
他目光如刀，直刺为首的仙使：“三年前，你曾亲自签发一道‘血玉采购令’，通过人族长老会，暗中收购散落民间的上古遗玉百枚。其中，便有我人族石九一族世代守护的传承之物！这些血玉，真的是用于仙界祭祀吗？！”
玉简在空中轰然炸开，化作一道巨大的光幕投影，金光如瀑，照亮了整片废墟。
一页页清晰的账册记录，一封封带有仙界独特灵力印记的密信手迹，赫然显现在所有人眼前！
字迹泛着幽蓝的灵光，每一笔都像烙印在人心之上。
部分跪地投诚的长老脸色瞬间煞白，抬头望着那熟悉的灵力印记，喉头涌上腥甜——原来他们奉若神明的“仙赐交易”，竟是出卖血脉根源的卖身契！
“一派胡言！”清虚仙正冷喝，袖袍一挥，一道凝练至极的仙光化作银色利剑，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取寒狱使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半空中骤然掠过一抹猩红残影！
“砰！”
一声巨响，一只包裹着魔焰的玉足凌空飞踹，竟将那道足以秒杀化神修士的仙光踢得粉碎，火星四溅，灼热气浪扑面而来！
夜琉璃的身影在空中一旋，稳稳落地，顺势一脚将那险些被毁的玉简投影踹到一旁，姿态狂傲，眼神轻蔑。
“本帝的人，谁敢动一下试试？”她缓缓抬头，一双猩红的凤眸直视清虚仙正，冷笑道：“想杀人灭口，先问过我这魔帝，答不答应！”
魔帝亲临！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威压在祖城上空轰然对撞，天地为之色变，风云倒卷，碎石腾空而起，又如雨点般砸落。
清虚仙正冷冷地看着她：“夜琉璃，你区区一个败军之将，也配在本使面前谈资格？莫非，还想再尝一次被一剑击溃的滋味？”
“败北？”夜琉璃的眸光瞬间变得无比危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焦土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花。
但她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病态而妖异的笑容：“那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但也正因如此，我才记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扭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顾长生，声音竟带上了一丝旁若无人的痴迷与挑逗：
“他不仅守住了那口纯阳元阳，更以一念不堕的道心压我一头！如今呢？”
“顾长生，当着这么多仙人的面，你……还守得住这份初心吗？”
这一声，如魔音贯耳，直击要害！
顾长生的眼神微微一动，没有回答。
但就在此刻，他识海中的阴阳莲陡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警示！
一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诡异波动，正从清虚仙正的袖中悄然散发。
那是一枚正在缓缓融化的“净秽灵符”，名义上用于驱逐战场邪气，实则是经过篡改的禁忌符箓，内含“浊阴侵蚀术”的残缺道痕——专克至刚至阳之体！
好狠的算计！
顾长生猛然抬头，眼中杀机爆闪，手中长剑一振，剑尖遥指清虚仙正：“你们不敢杀我，是因为需要我活着，去开启那地底的归墟阵眼！”
随即，他转向下方无数惊恐的人族百姓，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彻人心：“但他们敢伤你们，敢杀你们！因为在他们眼中，你们的命，从来就不算命！”
话音落，剑尖动！
长剑“铿”的一声刺入脚下大地，直通那百丈剑痕的尽头！
他以自身为引，将“调和领域”骤然扩张至极限！
“嗡——”
一瞬间，整座祖城废墟，那无数尸骨坑中的怨魂、死气、不甘的残念，仿佛受到了某种神圣而温柔的感召，纷纷从地底升起。
它们没有嘶吼，没有暴戾，而是在调和领域的光晕中，被洗去戾气，化作一道道最纯粹的悲愿光流，无声流淌，带着低语般的叹息，疯狂地涌入顾长生的剑身之中！
仿佛百万亡魂在他耳边低语：“活下去……替我们看见明天。”
顾长生闭眼一瞬，再睁眼时，眸中已无愤怒，唯有决绝。
但他更知道——
若不深入归墟，真相永不可见；若不打破谎言，人族终将沦为棋子。
反手一抄，他扶起重伤昏迷的寒狱使，又轻轻拾起那具被剑气护住的枯瘦遗体——画灵妪临终前最后一句话仍在耳畔：“孩子，真相……藏在最初的碑心里。”
“我带你们一起走。”
话音落下，他纵身一跃，竟直接跳入了自己劈开的那道深不见底的地底裂缝之中！
“想抓他？先过了我这关！”
身后，传来夜琉璃兴奋而狂狷的笑声。
魔气滔天，与九条铭刻“净秽真文”的仙光锁链轰然碰撞，大战彻底爆发，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将整片废墟再次掀起万丈尘浪，砂石如暴雨倾泻，遮天蔽日。
而在那幽深黑暗的地底，随着顾长生的气息不断下沉，一颗潜藏于地脉核心、形如胚胎的巨大晶核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沉寂千年的“归墟胎”，第一次感受到了宿主的脉动。
咚……
如同回应某种血脉深处的呼唤。
宿主，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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