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准噶尔的盟约墨迹未干,叶尔羌城上空却开始凝聚起另一种更为凛冽、更为决绝的寒意。
对于沈川而言,黑石峡的胜利与城下之盟,只是解决了外部的军事威胁,确立了疆界。
而要将这片土地真正纳入掌控,彻底斩断过去,建立起以“汉”为核心的新秩序,有一件事,必须做,且必须做得冷酷、彻底、不容任何转圜——那就是对叶尔羌汗国旧有统治阶层,进行肉体精神上的最终清除。
阿不都克汗王及其核心臣僚、参与叛乱的贵族,无论他们是主动勾结准噶尔,还是仅仅心存怨望、首鼠两端,在沈川的棋盘上,都已被标注为必须抹去的棋子。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隐患,一种对旧时代的念想,一种可能被未来反对势力利用的旗帜。
不将他们连根拔起,所谓的推行汉律、移风易俗、建立新制,都将是空中楼阁,随时可能被从内部颠覆。
仁慈?那是对自己士兵和未来子民的残忍。
准噶尔人很“识趣”,他们将试图潜逃未果的鸟不离,如同丢弃一件无用且危险的货物般,捆绑结实,送还给了沈川。
这既是对盟约的“诚意”表示,也是彻底与叶尔羌旧势力切割,免得引火烧身。
授祯三年,十二月十五。
朔风凛冽,吹过叶尔羌城外一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开阔戈壁。
天空铅云低垂,仿佛也在注视着这场冷酷的仪式。
没有庄严的公审,没有冗长的罪状宣读。
只有简短的布告张贴全城,列举阿不都克、鸟不离等十七名首要人物“勾结外敌、图谋叛乱、祸国殃民”之罪,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时辰将至。
一队队全副武装、面色冷硬的汉军士兵,押解着囚犯从临时设立的牢区走出。
曾经高高在上的汗王阿不都克,如今穿着肮脏的囚衣,头发散乱,脸色蜡黄,眼神涣散,几乎是被两名士兵拖拽着前行。
往日的威严与骄横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对死亡的极致恐惧,让他浑身瘫软,裤裆处一片湿漉漉的污迹,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鸟不离则显得稍微“镇定”一些,或许他早已预感到这一天,但当他看到城外那片空地上已经挖好的、巨大的、深达数米的土坑,以及坑边肃立如林的汉军士兵和那些闪烁着寒光的兵刃时,他的镇定也瞬间崩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其他那些参与叛乱或被视为核心的贵族,有的哭嚎不止,有的喃喃祈祷,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则试图挺直腰杆,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但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所有的姿态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囚犯被带到土坑边缘,强迫他们面向深坑跪下。
坑底夯土坚硬,四周陡峭,跳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寒风卷起坑边的沙土,扑打在他们的脸上,更添几分凄厉。
沈川没有亲自到场监刑。他站在城内一处较高的望楼之上,凭栏远眺。
这个距离,足以让他看清那片刑场,却又隔离了可能的喧嚣与哀求。
他身披玄色大氅,面容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对他而言,这不是泄愤,不是报复,而是一项必须完成的、冰冷的政治作业。
王骥作为行刑总指挥,立于坑前高地。
他目光扫过跪了一排的囚犯,眼神中没有憎恶,也没有怜悯,只有执行军令的绝对漠然。
他抬起手,沉声道:“验明正身,行刑!”
命令一下,早已准备好的行刑队上前,最后核对姓名身份。这个过程,成了压垮许多囚犯最后心理防线的稻草。
阿不都克猛地挣扎起来,涕泪横流,朝着望楼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哭喊:“侯爷,靖北侯爷,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愿意献出所有财富,我愿意世代为奴!求求您,饶我一命吧!看在……看在我是一国之主的份上……呜呜……”
曾经自称“本王”的汗王,此刻卑微如尘,只求苟活。
鸟不离也转过头,朝着望楼,声音嘶哑而急促:“侯爷明鉴,我……我都是被阿不都克逼迫的,我本不愿去准噶尔,是他逼我去的,
我愿意戴罪立功,我知道叶尔羌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藏宝地,侯爷,留我一命,我对您有大用啊!”
其他贵族也纷纷哭喊哀求,有的赌咒发誓效忠,有的攀咬他人以求减罪,有的甚至提出用家族隐藏的巨大财富换取生机。
一时间,哀求声、哭嚎声、辩解声响成一片,与凛冽的风声混杂,构成一幕荒诞而悲凉的末日图景。
然而,望楼之上,沈川的身影纹丝不动,连衣袂都仿佛冻结。
他透过千里镜,冷漠地注视着那些丑态百出的面孔,心中没有丝毫涟漪。
这些话语,这些承诺,在绝对的力量和既定的决策面前,毫无价值。
留下他们,才是真正的愚蠢。
他们会像毒疮一样,潜伏在新秩序的肌体下,随时可能化脓感染。
王骥对囚犯们的哭嚎充耳不闻,再次确认无误后,冷硬地吐出两个字:“行刑!”
手持长戈的士兵上前,不是砍杀,而是用戈杆猛地一推,或者用脚一踹!
“啊——!”
“不——!”
“真主救救我!”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中,一个接一个的囚犯被推入或跌入那深不见底的土坑。
沉重的躯体砸在坑底,发出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和垂死的呻吟。
阿不都克是最后一个被推下去的,他坠落时的惨叫格外悠长而绝望,仿佛拽着整个旧时代一起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坑边,负责填土的辅兵们沉默地开始动作。
铁锹扬起,混合着冻土的沙石,如同冰冷的雨点,开始倾泻而下,砸在坑底那些尚未完全断气、仍在蠕动挣扎的躯体上。
起初还有微弱的呻吟和咒骂传来,很快,便被泥土掩埋,只剩下沙石落下的簌簌声,和寒风呼啸而过的呜咽。
这是一个缓慢而极具象征意义的过程。
每铲下一锹土,都仿佛在将叶尔羌汗国最后一点统治痕迹彻底掩埋。
没有棺椁,没有墓碑,只有这个巨大的集体坟坑,将成为这片土地权力更迭最残酷也最直接的注解。
望楼上,沈川放下了千里镜。远处,填土工作仍在继续,直至将深坑填平,并特意夯实,高出地面,形成一个显眼的土丘,既是警示,也是埋葬。
他转身,不再看那片刚刚完成血祭的土地。
城内的喧嚣似乎也因这场公开的、毫不掩饰的清洗而暂时沉寂了许多,那是一种混合着恐惧、震慑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解脱的复杂情绪。
“传令。”沈川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对身边的王文辉道,“即日起,以靖北侯府令,颁布《西域抚民安边新律》,
废除叶尔羌旧有一切律法、税制、爵位,推行汉姓,奖励耕织,兴办官学,
所有田亩重新勘定,分授军民。顽抗不从、私藏兵器、传播复辟言论者,视同谋逆,严惩不贷。”
“是,侯爷。”
王文辉肃然应命。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沈川才真正开始了他对这片西域土地的彻底改造。
血,已经流了,而且流得足够多,足够震慑。
接下来,便是用律法、文教、田亩,一点点将“汉”的印记,烙在这片刚刚用铁与火清洗过的土地之上。
叶尔羌汗国,连同它的汗王、它的贵族、它的旧秩序,被一同埋葬在了那个寒冷的冬日。
而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以河套为根基、以汉文明为内核、目光却已投向更遥远北方阴影的西域经略时代,正随着沈川冷酷而坚定的步伐,缓缓拉开帷幕。
生存与毁灭,征服与同化,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从未停止上演。而沈川,已然成为这新篇章最核心的执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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