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电影宫青年论坛的讲座现场,李萱刚调试好麦克风,就发现第一排坐了个意料之外的人——顾云深。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羊绒西装,没打领带,膝盖上摊着个笔记本,看起来像是来认真听讲的学生。
李萱心里咯噔一下。顾云深的行程表她看过,今天下午他应该在法兰克福谈生意。现在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目的绝对不单纯。
深呼吸,她点开ppt。第一页是月华那幅《海天一线》的高清扫描图,墨色在雨中晕染开来,海天模糊了边界。
“各位下午好。”李萱用流利的英语开场,“我是李萱,中国演员。今天我想分享的是,我在演绎两个跨越时空的中国女性艺术家时,对‘跨界’这个词的理解。”
讲座进行得很顺利。她讲了月华如何将中国水墨与西方透视结合,讲了林秋月如何在民国变革中坚守戏曲传承,也讲了自己学画学戏的体会。四十分钟里,台下掌声不断,连顾云深都认真记着笔记。
提问环节,一个法国记者举手:“李小姐,您认为中国传统文化在全球化时代应该如何自处?是坚守原汁原味,还是积极适应西方审美?”
这个问题李萱在穿越前看的小说里见过——苏灵儿当时回答得太保守,被批评“固步自封”。这次她早有准备。
“我认为传统文化需要‘活态传承’。”李萱从容回答,“就像月华的画,她保留了毛笔和宣纸,但画的是威尼斯的风景。林秋月唱的也是改良后的京剧,更适合现代剧场。传统不是放在博物馆里的古董,是需要不断对话、不断创新的生命体。”
台下,玛格丽特·杜拉斯点了点头。
又一个问题,这次是个德国学者:“您刚才提到‘跨文化表演’,但作为中国演员,您在表演外国角色时,是否担心被指责‘文化挪用’?”
这个问题更尖锐。李萱看到顾云深坐直了身体,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
“我认为关键在于‘尊重’和‘研究’。”李萱说,“我演月华前,花了三个月学中国画,研究元代历史。如果我将来要演其他文化的角色,也会做同样的功课。文化挪用是浅薄的模仿,真正的跨文化表演是深入理解后的再创造。”
讲座在热烈掌声中结束。李萱刚走下讲台,就被记者团团围住。正应付着,顾云深穿过人群走过来,自然地将手臂虚揽在她身后:“各位,李小姐接下来还有安排,采访请通过官方渠道预约。”
这个动作看似保护,实则是宣示主权。李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微笑道:“谢谢顾先生。不过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我可以再回答两个问题。”
她选了两位记者,简短回答后,礼貌地结束了采访。
后台休息室,李萱刚坐下,顾云深就跟了进来,手里拿着瓶依云水:“讲座很精彩。特别是关于‘活态传承’那段,很有见地。”
“谢谢。”李萱接过水,没喝,“顾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
“法兰克的会议提前结束了。”顾云深在她对面坐下,“而且我想看看,你在专业领域里的样子。果然,比在社交场合更有魅力。”
李萱没接这个话茬:“晚上首映礼的礼服我收到了,谢谢。不过首饰我想戴自己的。”
“随你。”顾云深并不在意,“对了,明天下午在酒店咖啡厅有个小型茶会,我母亲刚好在柏林参加茶文化交流论坛,她想见见你。”
李萱心里警铃大作。顾云深的母亲?小说里这位顾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在苏灵儿和顾云深的关系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不是撮合,是阻拦。
“这不太合适吧。”李萱谨慎地说,“我和顾先生只是商业合作伙伴。”
“所以才更要见。”顾云深微笑,“我母亲是顾氏集团的董事,负责文化投资板块。她对你很感兴趣,想听听你对《梨园春秋》海外发行的想法。纯粹是商务会谈。”
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李萱知道没那么简单。她快速权衡——不去,显得心虚;去,可能陷入更复杂的局面。
“好,时间地点您发给我。”
“下午四点,布里斯托尔酒店的茶室。那儿有柏林最好的中国茶艺师。”
顾云深离开后,李萱立刻给戴言打电话。戴言正在赶往电影宫的路上——他下午刚到柏林。
“顾云深的母亲要见你?”戴言的声音瞬间紧绷,“别去。顾夫人在圈内是出了名的难对付。”
“我知道。但不去更麻烦。”李萱叹气,“而且她说想谈电影发行,是商务名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戴言说:“我陪你去。”
“不行,那样太刻意了。”李萱想了想,“这样,你四点半给我打电话,就说有紧急工作要谈。给我个脱身的理由。”
“好。萱萱,你要小心。顾家水深。”
挂了电话,李萱看着镜中的自己。黑色长裙,淡妆,眼神坚定。她想起小说里苏灵儿第一次见顾夫人的情景——被对方用家世、学识、修养全方位碾压,最后落荒而逃。
但她是李萱,不是苏灵儿。
晚上七点,柏林电影宫灯火通明。《丝路月光》首映礼的红毯上星光熠熠。李萱挽着罗西导演的胳膊,穿着那套顾云深送的dior黑色长裙,但配的是自己准备的钻石耳钉。每一步都走得从容,每个微笑都恰到好处。
红毯采访区,那个港媒记者又冒了出来,问题更加尖锐:“李小姐,听说顾云深先生为了追你,投资了一亿二给《梨园春秋》?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带资进组’?”
全场瞬间安静。罗西导演皱起眉,正要说话,李萱轻轻按了按他的手臂,转向记者,笑容不变:“这位记者朋友可能不了解情况。顾先生对《梨园春秋》的投资,是基于对剧本和团队的专业评估。我作为演员,只能保证用最好的表演回报所有投资人的信任。至于私人关系——”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媒体,“我现在单身,重心在工作。谢谢大家关心。”
回答得无懈可击。那记者还想追问,已经被保安请离了采访区。
走进放映厅时,罗西导演低声说:“处理得很好。柏林这种地方,媒体就喜欢挖这种八卦。”
“习惯了。”李萱苦笑。她其实手心都是汗,但必须撑住。
电影放映的过程很顺利。当片尾字幕升起,全场起立鼓掌时,李萱眼眶发热。掌声持续了整整三分钟,直到灯光重新亮起。
晚宴上,祝贺声如潮水般涌来。李萱应接不暇,但她始终注意着顾云深的方向——他正和几个欧洲片商交谈,偶尔看向她,眼神深邃。
十点左右,金允浩端着香槟走过来:“李小姐,今天的电影太精彩了。你的老年戏尤其动人。”
“谢谢金先生。”
“叫我允浩就好。”韩国影帝微笑,“我看了你下午的讲座录像,对‘跨文化表演’的理解很独到。我手头有个剧本,讲的是朝鲜王朝的画师,你有兴趣看看吗?”
“当然,我的荣幸。”李萱这次没有拒绝。金允浩是亚洲顶尖演员,合作机会难得。
两人正聊着,戴言走了过来。他今天穿了身黑色西装,气质冷峻,和李萱站在一起时,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戴导。”金允浩主动打招呼,“久仰。《梨园春秋》的预告片我看过,镜头语言很有味道。”
“过奖。”戴言点头致意,然后自然地站到李萱身边,“萱萱,玛格丽特女士想和你合影。”
这是明显的解围。李萱歉意地对金允浩笑笑,跟着戴言离开。
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戴言低声说:“我刚听说,顾夫人明天不只约了你,还约了柏林电影节的选片人。她可能想用顾家的资源,帮你运作奖项。”
李萱心里一沉。这比预想的还麻烦。如果顾夫人真这么做,她就欠了顾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更难撇清关系。
“我不能接受。”李萱说,“奖项要靠实力拿,不能靠运作。”
“但顾家不会这么想。”戴言看着她,“在他们眼里,资源交换是常态。你拒绝,反而可能得罪人。”
“得罪就得罪。”李萱语气坚定,“戴言,你知道我为什么推掉徐导的戏吗?就是因为不想被资本绑架。如果现在向顾家低头,那我之前的坚持算什么?”
戴言看着她眼中倔强的光,忽然笑了:“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永远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这句话说得太直白,李萱脸上一热,转移话题:“你妈妈...林教授最近好吗?”
提到母亲,戴言的表情柔和下来:“她很好,还在复旦教书。前几天还问起你,说看了《丝路月光》的预告,夸你眼神里有戏。”
“林教授太客气了。”李萱想起第98章时见到的林静婉——那位穿着香云纱旗袍,气质温婉中带着锐利的女士。当时她们聊茶聊戏,还算投缘。
“其实...”戴言犹豫了一下,“我妈这次也来欧洲了。在巴黎参加学术会议,后天到柏林。”
李萱惊讶:“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我想给你个惊喜。”戴言难得露出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她听说你在柏林,特意调整了行程,说想请你喝茶。你知道的,她最爱茶道。”
这倒是个好消息。林静婉和顾夫人完全不同,是真正懂艺术、尊重艺术的长辈。
晚宴进行到十一点半,李萱提前离场。明天要见顾夫人,她需要养精蓄锐。
回到酒店,她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窗前整理思绪。手机里有十几条未读消息——王姐汇报国内舆论(一片大好),艾洛伊丝分享首映兴奋心情,罗西导演转发的媒体评价,还有顾云深发来的明天茶会的具体信息。
最后,她点开戴言的消息:“早点休息。明天不管发生什么,记住你背后有我,有整个剧组。”
简短的文字,却让她心里一暖。
第二天下午三点五十,李萱提前十分钟到达布里斯托尔酒店。茶室在酒店顶层,装修是中西合璧的风格,临窗可以俯瞰柏林全景。
顾夫人已经到了。她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香奈儿套装,戴珍珠项链,头发一丝不苟。和李萱想象中那种贵妇的张扬不同,顾夫人气质内敛,眼神却锐利。
“李小姐,请坐。”顾夫人声音平和,亲自为她斟茶,“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你尝尝。”
李萱恭敬地双手接过茶杯,先观色,再闻香,最后小口品尝:“好茶。清冽回甘。”
“懂茶的人不多了。”顾夫人微笑,“云深说你是聪明人,看来没错。”
“顾先生过奖了。”
寒暄过后,顾夫人切入正题:“李小姐,我看过《丝路月光》,也了解你在《梨园春秋》中的付出。说实话,在现在这个浮躁的娱乐圈,像你这样肯沉下心做事的年轻人不多。”
“谢谢夫人肯定。”
“所以我想帮你。”顾夫人放下茶杯,“柏林电影节这边,顾家有些资源。最佳女演员的竞争很激烈,但如果有合适的运作,不是没有机会。”
来了。李萱握紧茶杯,茶水温热,但她指尖发凉。
“夫人,我很感激您的好意。”她缓缓说,“但我认为,奖项应该基于作品本身的价值。如果靠运作拿奖,对其他入围者不公平,对我自己也是一种侮辱。”
茶室安静了几秒。顾夫人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然后变成欣赏:“难怪云深对你另眼相看。李小姐,你很有骨气。但是——”她话锋一转,“你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骨气不能当饭吃。有时候,接受帮助不是软弱,是智慧。”
“我明白。但智慧也包括知道什么该接受,什么该拒绝。”李萱迎上她的目光,“夫人,如果《丝路月光》值得拿奖,评委们会看见。如果不值得,运作来了奖项也名不副实。我想用实力说话。”
顾夫人看了她很久,忽然笑了:“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电影发行的事,我们还是可以谈谈。顾氏在欧洲的院线资源,对《梨园春秋》会有帮助。”
这倒是李萱无法拒绝的。两人开始认真讨论发行细节,气氛反而比刚才轻松了。
四点二十五分,李萱的手机准时响起——戴言的“紧急工作”电话来了。她歉意地对顾夫人说:“抱歉,剧组有急事,我得先走。”
“去吧。”顾夫人起身送她,“李小姐,最后给你一句忠告——云深这孩子,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你是第一个他得不到的。这可能会让他更执着,也可能让他学会放手。无论哪种情况,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这话说得真诚。李萱认真鞠躬:“谢谢夫人提醒。”
走出酒店,柏林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李萱戴上墨镜,正要叫车,就看到戴言站在街对面,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她走过去,接过一杯:“不是说打电话吗?怎么亲自来了?”
“不放心。”戴言看着她,“谈得怎么样?”
“比想象的好。顾夫人...是个明白人。”
“那就好。”戴言松了口气,“对了,我妈改签了机票,今晚就到。她让我问你,明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李萱想起林静婉温婉的笑容,心里轻松了些:“有空。林教授喜欢吃什么?我提前订餐厅。”
“她爱吃素,也爱喝茶。”戴言说,“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素菜馆,茶也好。”
两人并肩走在柏林街头。风吹过,李萱裹紧大衣,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也没那么冷。
手机震动,是顾云深发来的消息:“和我妈谈得如何?”
李萱回复:“很愉快。谢谢顾夫人对电影的认可。”
“那就好。晚上首映礼后的庆功宴,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和剧组一起。”
发完这条,李萱关了手机。她需要一点时间,理清这纷乱的一切。
柏林电影节还有五天。五天里,有颁奖礼,有媒体采访,有行业交流,还有与林静婉的晚餐,与顾云深的周旋,与金允浩可能的合作...
但她不慌。
因为她知道,无论外面风浪多大,她手里最稳的船桨,是对表演的热爱,对原则的坚守。
而这条路,她选定了,就会一直走下去。
戴言看着她侧脸,轻声说:“萱萱,等柏林这边结束,我们回国好好拍《梨园春秋》。那才是我们自己的战场。”
“嗯。”李萱点头,嘴角扬起微笑,“我们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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