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屋建造完毕,广播随之响起:“所有分配到冰屋的住户,即刻开始搬迁!限今日下午六点前完成入住!未按时入住者,视为自动放弃!”
冰城在雪原上崛起,但并非所有人都走进了那座白色迷宫。
总有人拒绝相信,雪屋能比砖墙更暖。
在五号楼的三层,住着老教师陈文渊。
他戴着破旧的眼镜,抱着几本发潮的书籍,固执地摇头:“荒谬!这种极端天气下,雪是冷的,怎么会比水泥保暖?这是违反物理常识的!”
他的妻子已经冻死在三天前的夜里,但他仍不肯搬。
四楼的技术员刘爱国,曾经参与过这栋楼的施工。
他敲着墙壁说:“冰屋?那不过是应急的窝棚!”
这些人形成了一个固执的小群体——
大多是老人、知识分子、或是对“科学”有执念的人。
他们相信数据,相信经验,相信钢筋混凝土的现代文明。
而冰屋,在他们眼中是倒退,是野蛮,是绝望的将就。
祝一宁也是其中之一。
但她的理由,与他们都不同。
安在璇背着简单的行李,在主卧门口最后一次确认:“一宁,你真的不搬?”
“星涵不能住潮湿的冰屋。”祝一宁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她还没好透,再受寒会复发,你先去,占住咱们的位置。”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肺炎恢复期患者需避免湿冷环境。
而冰屋的墙体,即使在零下五度的内部,表面也始终有缓慢的凝湿。
安在璇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每天会回来看看。炭火配给……我会把我的那份多留一半给你。”
“不用。”祝一宁摇头,“冰雾需要持续不断的火烧着,你体力消耗大,需要热量。我这边……还有办法。”
安在璇知道那个“办法”是什么。
她没有追问,只是重重点头:“保重。”
门关上了。
祝一宁背靠着门板,听着安在璇的脚步声在冰霜走廊里远去。
搬迁过程混乱而压抑。
人们拖着仅存的家当,通过冰道滑向自己的新“家”。
有人抱着冻硬的被褥,有人拖着自制的雪橇,上面堆着锅碗瓢盆。
安在璇的行李很简单:一个背包,里面是祝一宁给她准备的食物和用品。
分配名单贴在冰屋区入口的木板上。
数百人挤在那里,像一群饥饿的秃鹫。
安在璇挤到前排,在“西区第七排第三号”后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下面一行是:“预留:祝一宁(携女童)”。
她松了口气,好歹辛苦几天有了住处。
“安姐!”小川挤过来,脸上是绝望,“我没找到我的名字……二十三排也没有……”
安在璇帮他一起找。从一排找到三十排,没有“小川”,没有“马小川”。
“可能……可能贴在别处了。”她干巴巴地说。
小川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的。我昨天砌墙太慢,组长报上去的贡献分不够……”
人群骚动起来。
有名字的喜笑颜开,没名字的呆立原地,或骂或哭丧着脸。
安在璇犹豫了一会儿,拉住小川:“你先跟我来,我的冰屋……可以先让你住着。”
“那怎么行?那是你的——”
安在璇打断他,“你过来先住着,以后再说。”
至于祝一宁,她已经提前告诉了安在璇,祝星涵还没好,冰屋寒湿重空间小,不利于孩子养病。
所以就让她一个先着。
让小川暂住,既能保住屋子,也能帮这孩子一把。
她带着小川来到西区第七排第三号冰屋。
推开门帘,里面空荡冰冷。墙上温度计显示:零下八度。
比宣传的“零下五度”还低。
安在璇点燃配给的炭火,微弱的红光勉强照亮室内,也照亮墙面上那些粗糙的补丁、裂缝、和不均匀的石灰浆痕迹。
这座冰屋,和她一样,满是伤痕,勉强站立。
“这里……真的比楼房暖和?”小川小声问。
安在璇没回答,她走到墙边,把手贴在墙面上。
冰凉刺骨。
但至少,这墙能挡风。
至少,这里零下八度,而楼房里是零下三十度。
至少,能活。
傍晚六点,搬迁截止。
冰屋区亮起了炭火,像绝望中倔强的星光。
而楼房区,窗户一扇扇暗下去,只有少数亮着。
安在璇和小川挤在炭盆边,分享着硬邦邦的压缩饼干。
窗外风声呼啸,隐约传来哭泣和争吵。
“安姐,”小川突然问,“你说的祝姐和她女儿……真的不来住吗?”
“暂时不来。”安在璇说,“等孩子病好了再说。”
“那她们住哪儿?楼房那么冷……”
“她们有办法。”安在璇说得很模糊。
她说这话时,心里其实没底。
她知道祝一宁有秘密,但不知道那秘密能支撑多久。
她知道冰屋脆弱,但不知道它何时会垮。
夜深了。
安在璇躺在冰屋的草垫上,裹着厚衣服和被子,听着风声和隔壁的啜泣声。
她的手还在疼,她的肺吸入石灰粉尘后一直发痒,她的心沉甸甸的。
但她活下来了。
至少今天活下来了。
而在楼房里,祝一宁抱着星涵,站在窗前。
她看着冰屋区那片微弱的火光,知道安在璇已经住进去了。
她也知道,自己永远不会住进去。
不是不能,是不必。
她有一个温暖如春的世界,不必带着孩子受苦。
“宝贝,”她轻声对怀里的女儿说,“我们进卧室去。”
祝星涵懂事的点头。
妈妈说的进卧室,就是把门窗全部关好,进入那个温暖的地方。
祝一宁吻了吻女儿的额头,转身走向主卧。
心念一动。
寒意消失,温暖包裹。
空间里,大黄摇着尾巴跑来,来米巴拉她的裤腿。
雕花床上铺着干净的被褥,桌上摆着温热的饭菜。
这里是她的世界,她的退路。
——
冰屋区入住的第一个夜晚,并不平静。
凌晨两点,西区第九排传来惊叫和哭喊。
安在璇猛地惊醒,身旁的小川已经爬起来,两人掀开简易门往外看。
远处,一座冰屋的拱顶塌了半边。
雪块和碎砖散落一地,几个人影在雪地里挣扎、呼救。
很快,工程兵和医疗队赶到,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乱晃。
“是十一号屋……”小川声音发抖,“昨天下午……我路过时看到他们墙上有道大裂缝……”
安在璇心往下沉。
她知道那道裂缝,石灰用完后,那组人用雪水浆糊弄过去的。
“回去睡觉。”她拉着小川退回冰屋,“别看,帮不上忙。”
重新躺下后,两人都睡不着了。
“安姐,”小川在黑暗中小声问,“我们的屋顶……会不会也塌?”
安在璇没说话。
她听着外面隐约的哭喊声,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些粗糙的接缝、不均匀的墙体、临时加固的木棍。
会。
这个字在她心里炸开,但她不能说。
“我们的屋子是李大力亲自验收的。”她最终说,“比那些赶工的好。”
这是谎话。
她知道第七组的冰屋同样问题重重,只是还没到临界点。
第一道裂缝出现时,崩塌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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