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叙述，沈灵儿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睛瞪得越来越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的小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公子......和陛下决裂了？
甚至到了拔刀相向、割袍断义的地步？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得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和皇帝结仇，那公子日后岂不是......
“公子！”
她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充满了恐慌：“您和陛下......这......这可如何是好？陛下想杀的人，谁能逃脱啊？”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官兵包围医院，刀兵加身的可怕场景，急得眼圈都微微泛红了。
看着她这副震惊失措、为自己忧惧不已的模样，他微微倾身，看着沈灵儿的眼睛，轻声问道：“灵儿，害怕吗？”
沈灵儿被他问得一怔，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诚实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有些发紧：“那可是陛下啊......说一点也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重新迎上楚天青的视线，里面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惊惧，却更多了一种异常的坚决。
她一字一句，仿佛在立下某种誓言：“灵儿会一直跟着您的。不管发生什么事，灵儿都不会离开公子。”
听到这话，楚天青一直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他故意逗她，追问道：“那我们明天若是要离开长安，甚至要远走海外，离开大唐疆域，还会跟着我吗？”
”会！”
沈灵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地、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无论公子要去哪儿，天涯海角，灵儿都跟着！”
说完，她甚至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副“事不宜迟”的认真表情。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走？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衣服细软，还有一些必要的物件......”
看着她这就要转身去打包行李的急切模样，楚天青终于忍不住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连日来的阴霾仿佛都被这清脆的笑声驱散了不少。
他伸手虚拦了一下，语气轻松而笃定地说道：“不着急，傻丫头，起码......现在不着急。”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重新望向那轮清辉凛凛的明月，声音里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淡然。
“你家公子我，还没到需要仓皇逃命的地步。”
“李世民是皇帝不假，但他想动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咱们该干嘛还干嘛，这医院照开，日子照过。”
他回头，看着依旧面带忧色却眼神坚定的沈灵儿，温和地笑了笑。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手里提的是什么？是不是给我带的好吃的？”
沈灵儿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手中的食盒，连忙递过去，语气也轻快了些：“是薛大娘做的桂花糕，我想着公子可能会喜欢......”
“正好，有点饿了。”
楚天青接过食盒，语气恢复了往常的闲适：“进屋吧，外面凉了。”
月光如水，院中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之前的惊涛骇浪，都化为了此刻无声的默契与相守。
......
隔日清晨，楚天青一如往常来到医院，他先是处理了几件院务，便信步朝着程处默养病的病房走去。
楚天青刚走到病房门口，还未及抬手推门，房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只见程咬金从中走了出来。
他一见楚天青，铜铃般的大眼一亮，随后不由分说地揽住楚天青的肩膀，将他半推半请地带离了病房门口，压低了嗓门，语气带着难得的急切。
“楚小子，你来得正好！快过来，俺老程有话问你！”
楚天青被他揽着，几乎脚不沾地，只得无奈地跟着他走。.
程咬金四下张望，一眼瞅见了旁边空着的诊室，立刻将他拉了进去，反手“咔哒”一声将门闩插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脸上满是焦灼，盯着楚天青：“昨日你跟陛下聊了些什么？听克明下朝后的话头，陛下回宫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似乎很不对劲啊？”
闻言，楚天青倒是平静。他轻轻拂了拂被程咬金抓皱的衣袖，抛出一个问题。
“程老哥，你知道那晚刺杀我的那个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吗？”
他说话时，目光锐利如针，紧紧盯着程咬金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想从中判断这位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发的国公爷是否知晓内情。
如果程咬金对刺客一事表现出知情的样子，说明这个秘密在最高统治圈层内可能已经不是秘密，那么楚天青面临的将是整个统治集团的压力。
那自己就得做好撤退的打算了。
只见程咬金拧着浓眉，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不知道啊！那贼子身上干干净净，现在又成了一捧灰，老子和敬德屁都没查出来！怎么，你查出线索了？”
他脸上浮现出好奇与愤慨，不似作伪。
楚天青仔细观察他的微表情，确认他确实不知情，这才迎着程咬金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露出那个石破天惊的名字。
“就是你敬爱的陛下啊。”
“什么？！”
程咬金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的横肉瞬间僵住，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写满了难以置信，脱口而出：“怎么会？！陛下他......这......这不可能！”
然而，程咬金毕竟不是在太平富贵里养出来的勋贵，他是从隋末尸山血海的乱世中拼杀出来的人精，最初的极度震惊过后，他眼中的震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混杂着极度忧虑的复杂神色。
诊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程咬金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向楚天青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担忧，更有一种深深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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