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积反应极快，猛地低喝一声，长身而起，“锵”地一声，腰间长刀已然出鞘三寸，他一个箭步站在李靖身旁，紧紧锁定那不断逼近的怪异铁盒。
那东西无马自动，声响沉闷，速度奇快，由不得他不万分警惕。
亲兵们也是久经战阵，闻声立刻收缩阵型，刹那间便组成了一个紧凑的圆阵，将两位主帅护在中心，“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长刀纷纷出鞘半截。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那铁盒子靠近他们一侧的车窗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滑开，露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紧接着，一个咧着大嘴、笑容极其灿烂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嘿嘿，药师，懋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程......程知节？
李靖整个人都怔在原地，一脸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李积也是眼角一跳，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鲁莽家伙，总是这般出人意料。
于此同时，后座的车窗也缓缓向下滑落。
当看清车内端坐着的李世民后，李靖和李积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错愕之色更浓。
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立刻推开身前的护卫，抢步上前，躬身行礼：“陛下！”
亲兵们也是纷纷回过神来，纷纷还刀入鞘，动作整齐划一，“哗啦”一声齐刷刷单膝跪地。
“参见陛下！”
车内，李世民伸出一只手，本想气定神闲的说声“平身”。
但下一秒，他那只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原本想要努力展现的温和微笑瞬间扭曲，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下一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世民猛地将头完全探出车窗。
“呕——哇！！！”
一声毫无预兆、酣畅淋漓却又令人心惊肉跳的呕吐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也让在场众人全数陷入了懵逼状态。
李靖瞬间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车门边，也顾不得那刺鼻的气味与飞溅的污秽，伸手轻拍李世民的后背，为其顺气，语气带着明显的焦急：“陛下，您这是......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李世民吐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事实上，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自打上了这名为“汽车”的铁盒子，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开始疾驰、颠簸时，他就已经感觉有些不适，胸腹间隐隐烦闷。
之前又为了避开路上碎石，楚天青操纵着铁盒子猛地一个拐弯，那突如其来的侧向拉扯感，让他更是难受，呕意阵阵上涌。
但他不仅是天子，更是久经沙场、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统帅，意志力何其坚韧？
一路上，他始终紧咬牙关，双拳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凭借惊人的毅力将那不断上涌的呕意死死压住，只为不在臣子面前失了帝王威仪。
但刚刚，在程咬金这浑人指挥楚天青倒车时，那剧烈的后移感和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冲垮了他苦苦维持的防线。
身体本能的剧烈反抗，终究战胜了帝王的意志力。
吐了约莫半分钟，胃里内容物清空，只剩下酸水，他才勉强抬起一只微微颤抖的手，虚弱地摆了摆，示意自己还撑得住。
“朕......朕无......”
“碍”字还没出口，又是一阵更猛烈的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再次俯下身去。
“呕——咳咳......哇......”
李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种状况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徒劳地轻拍陛下的后背。
与此同时，程咬金也慌里慌张地跳下车，手忙脚乱地打开后座车门，和李靖一左一右扶着几乎虚脱的李世民下车。
随即扭头对倚着车身的楚天青喊道：“楚小子！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这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地把陛下折腾成这样？”
楚天青耸了耸肩，看着李世民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放心，晕车而已，正常。”
“晕车？”
程咬金眨了眨眼，随即恍然道：“哦，我明白了，是你这车速度过快，颠簸得太厉害了吧？陛下之前乘坐御辇马车，虽说也颠，可从未如此过啊！”
“你们那马车才走几步路啊。”
楚天青摆了摆手，开始给众人科普。
“这晕车啊，简单说呢，就是咱们坐在这车里，眼睛看着车内是相对平稳的，感觉没怎么动，但身体，尤其是耳朵深处一个叫‘前庭’的平衡器官，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车在加速、减速、转弯、颠簸。”
“这两种感觉不一致，于是就打起架来，脑子就被搞糊涂了，有点晕，明白不？”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似懂非懂的表情，继续道。
“至于呕吐呢，说白了就是大脑从眼睛和前庭这两个感受器官里，接受到互相矛盾的信号，它一合计，不对劲啊，这八成是中毒了！所以就会下令让身体通过呕吐把胃里面的东西排空，想着能减轻中毒的症状。”
”放心，没多严重，吐完歇会儿就好了。”
李靖凝神细听，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不禁脱口而出：“原来如此！听楚公子这般解说，臣倒是想起一桩旧事。”
他转向脸色稍缓，扶着车站立的李世民说道。
“当年臣率军征讨辅公祏，腿伤严重，事后乘马车急行百余里赶回京师述职，途中便觉胸腹间烦恶难当，几欲作呕，头晕目眩。那时只道是伤势未愈，加之奔波劳累，身体孱弱所致。如今听楚公子一席话，方才知晓，竟是与陛下此刻情形相类，是这般‘晕车’的道理！”
“这眼睛所见之静与身体所感之动相悖，确是令人眩晕呕吐的根源。陛下此刻感受，想必与臣当年相类，甚至更为剧烈。”
“不错。”
楚天青赞许地点了点头：“卫国公举的这个例子很贴切，就是这个道理。个人体质不同，反应轻重也不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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