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埃德尔在王储的书房里,跟随冯·塞巴斯蒂安男爵的指引,将目光投向墙上那幅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欧洲地图时,他感受到的并非学童对新知识的好奇,而是一种战略家审视沙盘般的凝重。地理,在这位穿越者王储心中,从来不是一门死记硬背山脉河流位置的学科,而是理解国家命运、洞察国际博弈的活棋局。
冯·塞巴斯蒂安男爵的教学方式依旧严谨。他先从罗马尼亚的国土形状讲起,用细长的教鞭勾勒出喀尔巴阡山脉这条“脊柱”,指示着多瑙河三角洲如同王国伸向黑海的指尖,强调着特兰西瓦尼亚高原的富庶与战略地位。他的讲解充满了爱国情怀,将王国的地理特征与民族的坚韧品格相联系。
埃德尔认真地听着,不时用模糊的发音重复着“喀尔巴阡”、“多瑙河”、“黑海”等关键词,表现出的记忆力再次让男爵暗自点头。但男爵很快发现,王储的兴趣点似乎并不仅限于此。
当男爵的教鞭不可避免地指向环绕在王国周边的那些颜色各异的板块时,埃德尔的目光变得格外锐利。他伸出小手,指向北方那片广袤的、属于奥匈帝国的粉红色区域,特别是标记着“特兰西瓦尼亚”的部分,然后抬起头,看向男爵,发出一个带着明确疑问意味的音节:“我…们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闪电,劈中了冯·塞巴斯蒂安男爵。他浑身一震,教鞭差点脱手。特兰西瓦尼亚,这片罗马尼亚人占多数的土地,被奥匈帝国(尤其是匈牙利王国)所统治,是每一个罗马尼亚民族主义者心中的痛,也是王国上层一个公开却敏感的议题。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刚刚开始认地图的幼儿,会直接触及这个国家最核心、最敏感的领土伤痛!
男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对王储撒谎,但也不能灌输过于激进的观点。他斟酌着词句,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解释:“殿下,那里……居住着很多我们的同胞。但在目前的国际条约下,它属于奥匈帝国管辖。这是……一个复杂的历史问题。”
埃德尔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看着那片粉红色的区域,小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这种沉默的“理解”,比哭闹更让男爵感到心惊。
随后,男爵的教鞭移向东方,那片广袤无垠的、属于俄罗斯帝国的绿色区域,指向了比萨拉比亚。“这里,也曾是我们古老的领土……”男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埃德尔的目光又转向南方,跨过多瑙河,落在属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黄色区域(此时其欧洲部分已大幅萎缩,但影响仍在),最后扫过西边塞尔维亚、保加利亚等巴尔干邻国。他的小手在地图上慢慢划过,仿佛在勾勒一条看不见的防线,又像是在丈量未来潜在的战场。
当男爵开始讲解欧洲其他主要强国——西边的德意志帝国、法兰西共和国,隔海相望的大英帝国——以及它们遍布全球的殖民地时,埃德尔更是展现出了惊人的专注。他似乎在努力将男爵讲述的“日不落帝国的荣光”、“德意志的工业实力”、“法兰西的文化影响力”与地图上那些遥远的轮廓一一对应起来。
他甚至指着英吉利海峡,发出一个模糊的“船?”的音节,又指着德国鲁尔区的大概位置,发出“铁…?”的疑问。这些联想再次深深震撼了冯·塞巴斯蒂安男爵。王储似乎本能地将地理与力量、与资源、与交通命脉联系在了一起。
这节地理课,彻底颠覆了男爵对“启蒙教育”的认知。他原本计划用几个月时间让王储熟悉王国各省,但现在,他意识到王储的思维早已飞跃了国境,在用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宏观的视角审视着整个欧洲乃至世界。
下课后,男爵在写给卡罗尔一世国王的报告中,用大量笔墨描述了埃德尔王储对地图的异常反应,特别是对特兰西瓦尼亚和比萨拉比亚的关注,以及对欧洲强国地理位置的敏锐联想。他写道:“……殿下似乎并非在学习地理,而是在阅读一幅描绘着力量、威胁与机遇的战略图谱。他对领土和力量的直觉,令人敬畏,也令人不安。”
这份报告被秘密地送往国王的案头。卡罗尔一世阅后,久久凝视着自己办公室墙上那幅更大的欧洲地图,目光深邃。他知道,他的孙子看到的,不仅仅是山脉与河流,他看到的是罗马尼亚未来必须面对的——盟友与敌人,机遇与陷阱。这盘错综复杂的欧洲棋局,他这个年幼的继承人,似乎已经无师自通地,准备落子了。地理,对于埃德尔而言,从来就不是知识,而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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