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币的注入,如同给垂死的病人输入了新鲜的血液。“时间之心”作坊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老康斯坦丁虽然对某些“投资人”的要求仍心存疑虑,但在生存压力和一丝对技术革新的好奇驱使下,他还是严格地执行着亚历山德鲁传达来的指令。
首先进行的是工作环境的初步改造。利用一部分资金,作坊顶棚安装了新的明瓦,增加了两扇玻璃窗,使得白天的工作区域明亮了许多。亚历山德鲁通过王室侍卫的关系,暗中找来了一位可靠的机械师,对那几台老掉牙的手摇车床和铣床进行了彻底的检修和校准,更换了磨损严重的轴承和丝杠,确保了基础加工平台的稳定性。
接着,便是采购。老康斯坦丁亲自出马,利用他多年积累的信誉和新的资金,购入了一批品质更上乘的工具钢、黄铜棒料和磷青铜片。同时,他也按照要求,设法弄到了一些在这个时代堪称精密的测量工具——几把瑞士产的高精度游标卡尺和一套宝石匠使用的、刻度极其细微的放大镜目镜测量仪。这些工具的到来,让老匠人如获至宝,它们本身就是提升精度的关键。
然而,真正的挑战来自于埃德尔通过亚历山德鲁送来的第一张“设计图样”。那图纸绘制在坚韧的牛皮纸上,线条清晰,标注着一些老康斯坦丁从未见过的符号和尺寸公差要求(埃德尔使用了这个时代工程师可能理解的表达方式,如“配合紧密无晃动”、“螺纹导程需严格一致”等)。图上画的,是一种微型的黄铜螺杆,螺纹并非常见的三角形,而是一种更平缓的梯形结构,图纸上标注为“保证传动平稳,消除回程间隙”。螺杆的一端,还有一个需要铣削出的、非常规的凹槽。
“这是……用在什么上面的?”老康斯坦丁戴着老花镜,对着图纸和旁边的文字说明(由亚历山德鲁口述,老康斯坦丁记录)研究了半天,眉头紧锁。这种螺纹样式和端部结构,他闻所未闻。
“投资人只说,这是一种用于精密光学仪器上的微调机构核心零件。”亚历山德鲁按照埃德尔的交代回答,“要求是:第一批先试制二十个。每一个的尺寸,尤其是螺纹的导程和深度,必须严格一致,确保它们在任何一根配套的螺母里,旋转同样角度,前进或后退的距离分毫不差。”
“二十个……一模一样?”老康斯坦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手工打造,依靠老师的经验和感觉,制作一两个达到要求或许可能,但要批量制作二十个完全一致的精密螺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已经超出了传统“手艺”的范畴,进入了“精密制造”的领域。
“投资人建议,”亚历山德鲁适时地转达了埃德尔的核心指导意见,“是否可以尝试制作一个‘模板’或者‘夹具’?比如,先用最高标准,手工制作出一个完美的‘母螺杆’和与之配套的‘母板牙’。然后,利用这个‘母板牙’固定在车床上,作为导向和成型工具,来加工后续的螺杆毛坯。虽然每次还是需要手动操作,但至少能保证螺纹形状和导程的一致性大大提升。”
“母板牙……导向……”老康斯坦丁愣住了。这个思路,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固守多年的思维壁垒!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每一个都靠手感去雕琢呢?为什么不能制作一个标准的“模子”,来约束和引导加工过程,从而保证产品的统一性?这不就是“标准化”生产的雏形吗?
他猛地站起身,在工作台前激动地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对!对!可以先做一套最精密的模板!用最好的钢,淬火打磨……用它来加工后续的零件……虽然速度还是比不上那些机器,但精度和一致性……天啊,这想法太妙了!”
这一刻,老康斯坦丁心中那点对于“放弃手艺”的抵触情绪,彻底被一种遇到更高层次技术挑战的兴奋所取代。他立刻召集了另外两名工匠,将图纸和投资人的想法解释给他们听。起初,两名工匠也和康斯坦丁最初一样困惑和怀疑,但在老匠人的热情和技术权威的带动下,他们也逐渐接受了这个新思路,并开始投入极大的热情进行研究。
接下来的日子,作坊里的灯火常常亮到深夜。老康斯坦丁带着伙计们,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制作那套“母螺杆”和“母板牙”上。他们选用了一块最好的工具钢,反复淬火、回火,然后用最细的金刚砂研磨膏,凭借着手眼通天的绝技和新的测量工具,一点点地、以近乎偏执的态度,打磨着螺纹的每一个面,确保其形状、角度和导程达到图纸要求的极限。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和艰难,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但每一点微小的进步,都让老康斯坦丁和伙计们兴奋不已。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重复劳动,而是在开创一种新的工艺方法。亚历山德鲁每隔几天就会悄悄来访,带来一些王宫厨房准备的点心(借口是给叔父改善生活),并密切关注着进展。
终于,在两个多星期后,一套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精度超乎想象的“母螺杆”和“母板牙”诞生了。当老康斯坦丁将第一个用这套模板加工出的黄铜螺杆,旋入同样用母螺杆加工出的黄铜螺母时,那种顺滑、平稳、毫无晃动的配合感,让他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他老泪纵横,不仅仅是因为完成了订单,更是因为触摸到了一种全新的、更高级的技艺境界。
利用这套模板,作坊开始小批量试制那二十根微型螺杆。虽然速度依然不快,但每一个成品都如同复制品般精准一致。埃德尔设计的这种用于微调机构的梯形螺纹螺杆,其平稳性和低回程间隙的特性,远非这个时代常见的普通螺纹所能比拟。
当亚历山德鲁将第一批五根完美达标的样品,用软布包裹着,秘密带回佩莱斯王宫,交到埃德尔手中时,埃德尔仔细检查着那光滑的螺纹和精确的尺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不仅仅是几根螺杆,这是“时间之心”作坊完成第一次技术升级和理念转变的证明,也是他手中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精密制造”力量。
他知道,这些螺杆很快就会被“投资人”通过亚历山德鲁安排的秘密渠道“采购”走,支付一笔远高于成本的丰厚报酬。这笔钱,将成为作坊继续发展的动力,也将成为埃德尔“第一桶金”中的第一枚闪亮的硬币。更重要的是,这条隐秘的产业链,已经初步打通,并且具备了按照他超越时代的设计,生产出高精度零件的能力。未来,需要定制特殊齿轮、传感器小零件、甚至武器上的某些精密机构时,这座看似不起眼的钟表作坊,都将成为他最重要的技术后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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