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李若水膝行几步,抱住赵佶的腿,“圣上,万万不可!您若真把公主送出去,百年之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蔡京踢开他的手,将玉玺塞进赵佶手里:“陛下,别犹豫了!再等下去,咱们都得死!”
赵佶的指尖死死抠着龙椅扶手上的雕纹,那双龙戏珠的纹路曾被他摩挲得光滑温润,此刻却像无数根细针,扎得掌心发麻。丹墀下李若水的哭喊、荣德帝姬的怒斥、蔡京的低语……所有声音都像隔着层厚厚的棉花,嗡嗡地堵在耳边,唯独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清晰得震得太阳穴生疼。
“走……快走啊……”他在心里疯狂地催促自己,膝盖却像灌了铅,怎么也站不起来。王德全拽着他的胳膊,太监的手又冷又湿,像条滑腻的蛇,让他一阵阵地反胃。暗道入口的石板就在眼前,青灰色的石面上还留着去年暴雨冲刷的水痕——那是他亲手设计的密道,地砖的缝隙里藏着机关,转动第三块砖就能打开通往矾楼的暗门。往日里偷偷去见李师师时,这条路走得熟门熟路,甚至带着几分隐秘的雀跃,可此刻,那石板却像张开的巨口,等着把他吞进无边的黑暗里。
“金狗……金狗要抓朕……”他脑子里反复盘旋着这句话。昨夜还在御花园赏新贡的墨兰,太监们捧着珐琅盆,花瓣上的露水映着宫灯,美得像幅画。怎么才过了几个时辰,那些画里的亭台楼阁就成了火海,那些捧着花盆的手就换成了握刀的爪?完颜兀术那张带着刀疤的脸突然闯进脑海,去年的春宴,那时候他还笑着敬自己酒,说“圣上的字画比黄金还珍贵”,可现在,那笑容背后藏着的獠牙,似乎正对着自己的咽喉。
“朕是天子……朕是真龙……”他哆嗦着摸向腰间的玉带,那是用和田暖玉琢的,据说能驱邪避祸。可玉的温润抵不过浑身的寒意,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太祖皇帝当年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时何等威风;太宗皇帝亲征辽国,箭伤入骨都没皱过眉……他们要是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会不会从太庙里跳出来骂自己窝囊?
“延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缩在角落的小女儿,素裙上沾着灰,像朵被风雨打蔫的梨花。这孩子最像她母亲,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去年生辰还缠着自己要画《梨花春燕图》。可刚才蔡京说什么?“送公主去金营”?完颜兀术那豺狼……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朕……朕也是没办法……”他拼命给自己找理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五十个妃嫔……她们不过是些伺候人的,换了地方伺候谁不是伺候?延庆……她去了金营,好歹能活着,总比死在宫里强……等过了这关,朕去江南重整旗鼓,再把她们接回来……对,一定能接回来……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李若水的血脸冲得粉碎。那老臣趴在地上,额头的血混着唾沫星子溅在龙纹地毯上,嘶声喊着“宁死不辱”。赵佶猛地别过脸,不敢看那双眼——那里面的悲愤,像面镜子,照出他龙袍下那颗早就被安逸蛀空的心。
“盖印……快盖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个被吓坏的孩子。玉玺重重砸在宣纸上,红色的印泥晕开,像朵妖异的花。他盯着那朵花,突然觉得眼前的龙椅、丹墀、梁柱都在旋转,最后凝成李师师矾楼里的那面铜镜——镜里的自己,鬓角已白,眼神怯懦,哪还有半分天子的模样?
“轰隆——”殿外传来攻城槌撞门的巨响,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赵佶吓得一哆嗦,玉玺从手里滑出去,“哐当”砸在地上。他看见蔡京弯腰去捡,那老狐狸的背影在摇曳的烛火里,像只蓄势待发的狐狸。
“完了……”一个念头钻进脑海,清晰得可怕。他不是在逃,是在把自己往更深的泥潭里推。可他停不下来,就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一步步走向那个连自己都唾弃的结局。
赵佶看着蔡京递过来的玉玺上的盘龙,突然想起当年登基时,父皇拍着他的肩膀说“赵家儿郎,宁死不辱”。可现在,他只想活下去。泪水混着鼻涕淌进胡须,他颤抖着抓起玉玺,往宣纸上盖去——那纸上,是蔡京早已写好的“赐延庆公主于‘完颜族’为妾”的旨意。
“陛下!”荣德帝姬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转身撞向殿柱。宫女们尖叫着拉住她,却见她嘴角淌出血来,眼神里满是绝望。
蔡京看着盖好印的圣旨,满意地笑了,转身对羽林卫统领道:“去转告金国元帅,圣上已经答应,即刻便送公主和妃嫔去金营。”
羽林卫统领接过圣旨,沉默无言,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而去。
脚步声远去后,殿内死一般寂静。李若水趴在地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嘴里反复念着“太祖皇帝”;荣德帝姬被宫女扶着,眼神空洞得像口井;赵佶瘫在龙椅上,手里还攥着那枚染血的玉玺,仿佛那是什么烫人的烙铁。
蔡京整理着蟒袍上的褶皱,忽然对王德全道:“去带延庆公主梳妆打扮,就说……陛下有旨,让她去金营‘暂避’。”
王德全犹豫着不动,被蔡京狠狠瞪了一眼,才屁滚尿流地往后宫跑。
蔡京走到李若水身边,用靴底碾着他的手背:“老东西,别磕了。等宋姜死了,你就知道老臣的苦心了。”
李若水猛地抬头,血糊住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宋姜他们一定会杀进来,把你这奸贼碎尸万段!”
“杀进来?”蔡京笑得更欢了,“他现在怕是正捧着陛下的圣旨,往皇宫里钻呢。完颜兀术在午门设了三道埋伏,就等他来送死。”他凑近李若水耳边,声音轻得像蛇吐信,“你以为老臣为何要拦着陛下?因为只有陛下在这太和殿,宋姜才会傻乎乎地闯进来啊。”
李若水的瞳孔骤然收缩,终于明白这老狐狸的毒计——他不是在保赵佶,是在用皇帝当诱饵,引宋姜入瓮!
“奸贼……”李若水的声音里带着血沫,却透着彻骨的寒意,“你比金狗还狠!”
蔡京直起身,理了理袍袖,望向殿外。阳光穿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他布下的棋局。他知道,宋姜一定会来,就像他知道赵佶一定会怕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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