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片承载着温情与誓言的溪边林地,叶聆风与东方秀沿着官道,继续向风烟阁方向行进。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但两人心头却比来时多了几分沉甸。
鸣鸿刀用粗布仔细包裹,负在叶聆风身后,这份关乎养父清白与两派命运的重担,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东方秀稍稍落后他半步,目光时而落在叶聆风挺拔的背影上,时而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林木。
她手中下意识地捏着衣角,那枚叶聆风不久前笨拙地为她簪上的野花,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怀中。
方才溪边的短暂宁静与情感交融,并未能完全驱散自盗刀案以来便笼罩心头的阴霾,反而因为这份愈发深厚的情愫,让她对前路可能存在的风险更加担忧。
“风哥哥,”她快走两步,与叶聆风并肩,低声问道,“你说,刀魔众的人,会不会还不死心?”
叶聆风侧头看她,见她眉眼间带着一丝隐忧,放缓了语气道:“他们定然不会轻易罢休。罗广费尽心机盗刀嫁祸,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将其送到林阁主面前。不过放心,”他语气转为坚定,“有我在。”
这话语简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东方秀点了点头,心中稍安,但那份莫名的忐忑并未完全散去。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外的一处隐秘据点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陶离青和郭翼垂首站立,身上还带着之前被叶聆风击退时留下的狼狈。
他们面前,一名刀魔众小头目正战战兢兢地转述着来自总舵的斥责。
“尊主……十分不悦。”
小头目声音发紧,“尊主令谕,鸣鸿刀绝不能抵达古越剑阁!要么夺回,要么……至少要让叶聆风无法按时赶到。两位使者,若再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陶离青脸上那惯常的算计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狠厉。
他摸了摸肩膀上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处,咬牙道:“硬拼不行,那小子武功精进太快,尤其那内力,古怪得很。”
他看了一眼旁边沉默如影子般的郭翼,郭翼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武力不行,那就攻心。”
陶离青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我仔细观察过那小子,武功虽高,心肠却软,尤其对那鸣鸿山庄的大小姐,看得极重。而且,他这种人,重信守诺,侠义心肠,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他招来那名小头目,低声吩咐起来:“让他们……如此这般。”
……
叶聆风和东方秀正行至一处两山夹峙的狭窄路段,路旁林木愈发茂密,山风穿过,带来阵阵凉意。
突然,前方路边的草丛一阵窸窣,紧接着,几个衣衫褴褛、面带惊惶的村民连滚爬爬地冲了出来,为首一个老汉更是直接扑倒在叶聆风马前,涕泪横流地哭喊道:“侠士!侠士救命啊!”
叶聆风眉头一皱,勒住脚步,伸手虚扶道:“老人家,快请起,发生何事?”
那老汉被他内力一带,身不由己地站起,依旧带着哭腔道:“是山匪!一伙天杀的山匪闯进了我们村子,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打!我……我儿子为了护着家里那点粮食,被他们打成重伤,眼看就不行了!求侠士发发慈悲,去救救我儿,救救村子吧!”他身后几个妇孺也跟着跪地哭求,声泪俱下。
东方秀心肠也软,见状便生恻隐,但她毕竟出身大家,江湖经验比叶聆风多一些,下意识地觉得有些突兀,低声道:“风哥哥,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冒出这些村民……”
叶聆风看着眼前这些村民凄惨的模样,尤其是那老汉额角的淤青和破烂衣衫上沾染的、看似血迹的污渍,侠义心肠顿时被触动。
他拍了拍东方秀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对那老汉温言道:“老人家莫急,村子在哪个方向?距离此地多远?”
“就在那边山坳里!”老汉急切地指向官道旁一条极其隐蔽、杂草丛生的小径,“不远,不远,跑过去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侠士,再晚就来不及了啊!”他一边说,一边又要跪下。
“带路。”叶聆风不再犹豫。
他想着,若真是山匪为祸,以他如今武功,速去速回,料理几个毛贼费不了多少时间,既能救人,也耽误不了正事。
他回头对东方秀道:“秀儿,你在此处等我,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东方秀见他已做出决定,虽觉不妥,也不好强行阻拦,只得叮嘱道:“那你小心些,快去快回。”
叶聆风点点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对那老汉道:“走!”
老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之色,连忙引着叶聆风,钻入了那条偏僻小径,身影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东方秀目送他离开,独自一人留在官道上,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握紧了随身携带的短剑,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时间一点点过去,按理说,以叶聆风的脚程,若是寻常山匪,此刻早该返回了。
就在她焦躁不安,准备也沿着那小径去查看时,道路两侧的树林中,骤然响起数道尖锐的破空声!
数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她周身要害!
东方秀一直保持着警惕,闻声立刻施展身法向旁闪避,短剑出鞘,“叮叮当当”格开两支箭矢。
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第一波箭雨刚落,第二波更密集的箭矢已然罩下,封住了她所有退路。
她挥剑奋力抵挡,剑光织成一片,但内力终究远不如叶聆风,在格开大部分箭矢后,手臂仍被一支弩箭擦过,火辣辣地疼。
紧接着,十余道黑色身影从林中扑出,这些人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绝非普通山匪,赫然是刀魔众的精锐!
为首一人,身形瘦小,动作却快如鬼魅,正是“魉”郭翼!他一声不吭,手中一对分水刺直取东方秀双肩,招式刁钻狠厉。
东方秀咬牙迎战,短剑划出弧光,试图逼退郭翼。但郭翼武功本就高她不少,加之周围还有众多刀魔众高手围攻,她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你们……是刀魔众!”东方秀又惊又怒,瞬间明白了这就是一个针对叶聆风的圈套!
郭翼不答,攻势更急。
他一刺荡开东方秀的短剑,另一刺如毒蛇出洞,直点她胸前大穴。
东方秀竭力侧身,避开了要害,但肩井穴仍被指风扫中,整条右臂顿时一麻,短剑险些脱手。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旁边一名刀魔众高手瞅准机会,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她后颈。
东方秀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她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奋力挣扎了一下,发间一枚玉簪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郭翼面无表情,一把抄起昏迷的东方秀,打了个手势。
其余刀魔众立刻清理现场痕迹,动作干净利落,随即一行人如同鬼魅般迅速退入林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枚碎裂的玉簪,在官道的尘土中泛着微光。
……
另一边,叶聆风跟着那老汉在山林中疾行。
那老汉起初还装作步履蹒跚,后来见叶聆风心急,便也加快了速度。果然如他所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然而,村子里一片死寂,并无想象中的喊杀声与哭闹声。只有几间破旧的茅屋,和一些面带惊恐、聚集在村口的村民。
“伤者在哪?”叶聆风心中疑虑渐生,沉声问道。
那老汉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在……在屋里,侠士请随我来……”
叶聆风停下脚步,目光如电,扫过那些村民。
这些人虽然穿着破烂,但其中几个体格健壮的,眼神锐利,手掌粗糙,虎口有茧,分明是练家子,绝非普通农户!
“不好!中计了!”叶聆风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想到了独自留在官道上的东方秀!
他甚至来不及理会这些冒充村民的刀魔众外围喽啰,猛地转身,将身法提升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来路狂奔而去!体内玄冰圣诀内力自行运转,周身带起一阵冰冷的旋风,将拦路的草木尽数摧折。
他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自责:“秀儿!你千万不能有事!”
当他以比去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冲回那条狭窄的官道时,哪里还有东方秀的身影?
官道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卷起的尘土。
打斗的痕迹虽然被简单清理过,但依旧能看出凌乱的脚印和几处被踩踏压倒的草丛。
叶聆风的目光死死盯住地面,很快,他看到了那枚碎裂的玉簪。
他缓缓蹲下身,手指颤抖着,将那几片碎玉小心翼翼地拾起,捧在手心。
这枚玉簪,是他和东方秀一次逛集市时,他买给她的。当时她笑靥如花,说这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如今,玉簪已碎,人踪杳然。
无边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却又被一股冰冷的恐惧死死压住。
他猛地握紧拳头,碎玉的棱角刺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他心中悔恨的万分之一。
“刀——魔——众!”
一声压抑着极致怒火与痛苦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咆哮,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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